作者 | 万连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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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了吗？
今年的暑假，是最可怕的……
随着高考放榜、中考落幕、期末考陆续结束，一堆来历不明的“资深教师”，正在社交平台群魔乱舞。
不断搅动着社会情绪。
他们一本正经地告诉你：“一年级暑假是最可怕的，因为blablabla……”
总之，赶紧卷起来。
刚好，我这里有一套学习秘笈，相逢即是有缘！便宜卖你！
你满心烦躁滑走，下一个视频，卖二年级教辅的“专家”也不会放过你。
其实，二年级暑假比一年级更可怕，因为……它是拉开三年级差距的重要分水岭！
刚好，我也有一套秘笈！要不要？限时打折哦。
同样的套路，三年级、四年级、五年级，一直到高二，它们一个比一个重要，一个比一个拉开差距，一个比一个不容错过。
再不抓紧鸡娃，人生输一半！
然后，我这有一套秘笈和你有缘，不如……
开到变形的美颜滤镜，千篇一律的文案，万变不离其宗的带货小黄车。
啧啧啧，那叫一个地道。
今年夏天这么热，本来就够上火了，还非要搞得这么剑拔弩张的。
好像“荒废”一天，少做了他们说的哪一件事，孩子开学就一定会掉队——彻底完蛋。
如果你真信了，我可以想象你家小孩今后的生活……
但不信，又能怎么办？
1
当刚需变成灰产
“现在中国最苦最累的是孩子。”
这是路遥在30多年前说的话，其实放到今天更贴切。
如今，是一个内卷的时代，万物皆可卷。
老年人跳广场舞卷，中青年职场加班卷，小孩子的课外补习更卷。
这个世界的本质，就是一盒大大卷泡泡堂。
双减之后，教培机构集体扑街。
补课市场，却更卷了。
小作坊、小班、小课、一对一，没法管。
就我住的小区里，原先铺天盖地的补习班广告虽然见不到了，但教室、隔间、黑板白班、桌椅板凳都没扔。
房东直接换个玩法，短租给小班一对一这些，按日结，按课次结。
我提供场所，你和学生上你的课就是。
来查是吧？没事，他们查2楼，就给你换到20楼。
来查A栋是吧？没事，B栋、C栋我都有教室。
实在不行，图书馆、自习室、奶茶店，或者去你家。一对一嘛，哪里不是上？
放心好了，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抓不了。
至于家长举报？那更是小概率事件。
你要知道，现在的补课市场，越来越私密化、小圈子化了。
以前，普通工薪族的孩子，还能去一些大课补课。现在，99%都是小课、一对一。
这就在经济上，把家长分成了两个阵营。
老师直到你舍不得出这个钱，自然就不告诉你补习的事。
怕的就是你举报。
付了钱的家长，更不会干这种事。
现在圈子越来越小，万一被老师们集体拉黑了，没地方补课怎么办？
人家傻？
去年，北京、郑州、重庆、吉林都相继通报过双减后的成果，其中有一个数据值得关注。
2022年暑假的补课举报数量，比上一年暴跌90%。
一方面，固然是机构、补习班大量倒闭的原因。另一方面，则讳莫如深。
有需求就有市场，即便变成灰产。
我家以前也是开补习班的，认识一些同行。
行业大变动后，你以为他们都退场了？
恰恰相反。据我所知，他们反而更受欢迎、更赚钱了。
许多有钱人家都在四处寻求私教，包括我自己，转行快两年了，也偶尔收到邀请。
报酬比之前，丰厚许多，补两天课就能换水果14手机。
推给我的这几位家长，说辞比较类似：小区非常安静，直接开车到地下室，不用走公用通道，也不用担心遇到其他人，安全问题大可放心！
这一听就是大别墅。
如果不是因为我恪守原则（胆小怕事），就答应了。
管中窥豹。
在如今不能公开补课的假期，一大批不差钱的家长，正在用钞能力帮助自己的孩子实现弯道超车。
这，真的不公平。
而没有条件请私教的家庭，该怎么办？
除了多买几套教辅，寄希望于孩子的自觉性，别无他法。
可能真如那群“资深教师”所说：今年暑假，太可怕啦！
上一辈的差距已经够大了，下一辈，可能差距越来越大。
该卷的，还是要卷。
2
快乐，越来越奢侈
“比你优秀的人比你还努力，你还有什么资格不努力。”
这是我最讨厌的一句话，但是无法反驳。
只能随着大流，陷入内卷的旋涡。
不过，我好歹是成年人，虽然上班时骂骂咧咧，起码每个月有收入，年底有个年终奖，每天吃点喝点发泄发泄。
小孩子只有一张又一张试卷，要这么坚持十几年。
我经常在朋友圈刷到，以前接触的家长给小孩定的作息表，看到那些体重还没我一半的小孩，996甚至007地刷题，实在于心不忍。
我要现在回到小时候，我得天天哭。
想想就难过。
但是，你能怪家长不当人吗？
当然不能。
谁不想孩子快乐轻松成长？谁想让孩子变成书呆子？
但现实没办法。
不卷，以后升学不顺利怎么办？我现在让小孩快乐，以后他过的不好回过头来怨我怎么办？
所以只能，子子孙孙无穷卷也。
写到这里，我顺手就给表弟买了两套五三模拟……
当然，理解归理解。
让孩子们累成狗，毕竟是不合理的。
现在有些父母，过于病态了。
他们将道听途说的杂论信息，加上自己几十年人生积累下来还不一定适用的经验，输出成一套简单粗暴的方法论，在一个快速发展的时代，施加在一个不具备独立思考能力的小孩身上。
这已经超越内卷，成了个体小作坊无标准化生产。
往小了说，这让孩子失去了童年的快乐。
往大了说，培养出了一大堆无生活能力，甚至内心阴暗的反社会分子也是有可能的。
更惨的是，孩子还没法反抗。
所有逼人成功的行为，本质上都是对自己人生的无能狂怒。
这东西可以理解为是美好的愿望寄托，也可以理解为是道德绑架。
不是坏事，但也不是啥好事。
听你的话，成绩就能好？不一定。
成绩好，就能成功？也不一定。
甚至，只要努力就能成绩比别人好吗？更不一定。
3
天赋，基因，命运的蹉跎
之前有个新闻，说某私立初中的一个学生，中考有8门满分，总分757。
接受采访的时候，他说自己从来没上过辅导班。
中考和高考，难度虽然不一样。但别人能8门满分，这就不是一个概念了。
满分，说明试卷只能出到这，水平不一定到这。
对这种极具天赋的孩子而言，辅导班还真不一定是助力，人家自己就能搞定。
总而言之，这事儿的重点，应该是这个学生的天赋。
没想到，舆论关注的重点，根本不在这。
家长们的脑回路是，“既然没上过补习班，那肯定就是学校牛逼”。
这都魔怔了。
为什么小孩表现好，就一定是父母教得好？是辅导班或学校厉害？
不是啊，人家就是有天赋，有学习的动力。
天生的不行吗？
中国式家长的有句常说的话：不能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
甚至，这个起跑线，从受精卵形成的那一刻，就开始了。
一个冷知识，“胎教”是中国的特色发明。
这个其实并不是愚昧，科学界已经有共识，天赋在很大程度上确实是由基因决定的。
它不是必然外显的，也未必用得上。
但有没有这段编码，决定了你有没有对应的天赋。
就像一只被当宠物养的边牧，从出生就没见过羊。但只要你肯训练，它依然能成为优秀的牧羊犬。
你让泰迪来，它行吗?
这也是现实中，最魔幻的一幕。
这个世上，理论上是没有平庸的人。
但99%的人的天赋，都没有显露的机会。
假如，一个在山区农村生活了一辈子的人，可能他的祖先是一位骑术高手，基因里就潜藏着这方面的天赋。
但他没有机会去马场，甚至不知道有马术这种运动。
他就这样在农田里蹉跎了一生，基因里的那段编码被汗水淹没。
直到很多年以后，他的孙子发达了，接他远出旅游，在精美的庄园和马场参观。
突然，一匹烈马发狂，甩下久经训练的驯马师，冲向一个被吓傻的孩子。
千钧一发之际，写在DNA里的某段编码被激活。老人矫健地奔向失控的烈马，翻身上马，拽住笼头。
马儿被驯服了，温顺地低下头。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为老人鼓掌。
他却热泪盈眶。
这是激动的泪水吗？
不，是绝望。（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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