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岛的《波兰来客》写道:
那时我们有梦
关于文学
关于爱情
关于穿越世界的旅行
如今我们深夜饮酒
杯子碰到一起
都是梦破碎的声音……
没有押韵,但你突然被触动,你眼含热泪,回忆起了旧日时光,生命有了兴发感动,这就是诗。
有人说,远方的诗人是风景,隔壁的诗人是疯子。
诗人必须是疯子,不疯魔不成诗。《长安三万里》,看那个李白,神神叨叨,天马行空,上穷碧落,没有一个时辰是安静的,他不停地奔波,不停地挣扎,不停地燃烧,如同一只鸟,没有脚,只能不停地飞。
这个世界上,有人殉情,有人殉道,有人殉诗。
诗人和疯子都不属于红尘,“诗人隐居在疯子的隔壁,疯子却闯进了诗人的花园。”亦或诗人和疯子本就是一体的。左手写诗,右手发疯;闲时发疯,忙时写诗。他们都在病态中获得自由。
屈原写《天问》,问天问地问鬼神,问古问今问风尘。当然也问自己为何无处容身。
“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屈原的离骚,就是发牢骚。但这个牢骚不发也罢。
在一个全部是“浊”的世界里,“清”是不是一种罪?在一个“皆醉”的世界里,“独醒”是不是一种错?这种“清”与“醒”,在别人的眼里,是不是一种傻?一种疯?一种错?一种不合时宜?我们当然知道,这只是别人眼里的不正常,是天真赋予他们的错位。
诗人攀行于羊肠小道,历尽千辛万苦去探索诗意的灵感,去苦心经营独特的意象,经营那个一击致命的别致的句子。我的朋友写诗说,“像成语一样苍老,安静”,诗人像傻子一样安静,像疯子一样苍老。
还是回到《长安三万里》,李白最终“仰天大笑出门去”,被朝廷征召,靠的是谁?靠的还是玉真公主。丢脸的是,玉真公主赏识的,竟然不是李白骄傲的诗,而是他修的道,这是不是一种讽刺?是不是比诗歌的意象更意出尘外?
诗坛之上最欣赏李白的是谁?究竟是谁给李白盖章定论的?居然是贺知章,也必须是贺知章。
为什么是贺知章呢?因为贺知章老了,白发苍苍,颤颤巍巍,大约大去之日不远矣,他早已看淡功名,与李白不产生竞争关系。当他看到李白仙风道骨,顿生隐逸之心,又见李白呈献的《蜀道难》,分明是写仕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自己出走一生的心酸被李白一下说中,老人家被看见,被触动,被激发,于是有“此天上谪仙人也”之叹。
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白也诗无敌,飘然思不群。”杜甫为什么拼命夸李白?原因是杜甫比李白小了一大截,夸李白能给自己长脸,壮声势,况且李白是前辈,两者的风格迥异,夸李白不影响自己的评价,还显得自己谦卑。只有李白傻乎乎的夸同时期的大诗人。“吾爱孟夫子,风流天下闻。”
就像高适因为安史之乱,歪打正着成名一样,李白的成名也是偶然之中的偶然,这就是诗人的命运。你不发疯就写不出好诗,你一发疯就不靠谱,谁会重用一个不靠谱的人?诗人的壮志难酬还用说吗?高适之所以是一个例外,是因为他本质上是一个将军,不是一个诗人。
中国如此,世界亦然。
十九世纪曙光初露之时,英国诗坛群星璀璨。华兹华斯、柯勒律治和骚塞,并称“湖畔诗人”。
华兹华斯是一个律师的儿子,在剑桥读大学,才华横溢。他立志要做一个诗人。但问题是,做诗人就要饿肚子,诗人是养不活自己的。于是他以律师和记者职业来谋生,诗歌作为心灵的家园和归宿。
他有一个好友,极喜欢他的诗。后好友死,给他留下900磅遗产,遗嘱就是专款专用,一定要用这笔钱做一个诗人。华兹华斯就靠这900磅成为英国最著名的诗人。
李白是富二代,先是靠老爹,携30万金出游,花天酒地,很快挥霍一空。此间诗名大振。
不幸的是21岁那年,老爹死了。遗产被两个哥哥霸占,他们认为李白花钱够多了,早已超过了自己该得的那一份,就把李白赶出来了。
李白为了做诗人,就不断入赘,入赘了两次,一为之甚,岂可再乎?但没办法,做诗人养不活自己,只能吃软饭,要脸做不了诗人,这是诗人的不幸,但恰恰是我们的大幸。
人是很悲哀的,既争不过时间,也跑不过岁月,那就安静地做一个诗人,做诗歌王国中的王。“万人都要将火熄灭,我一人独将此火高高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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