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的是纸质书,小时候买的那一版,最近从老家寄过来的。非常惭愧的是,我在翻书时发现,里面有几页沾着往日的油点……哈利进入霍格沃茨的第一顿饭,“烤牛肉、烤子鸡、猪排、羊羔排、腊肠、牛排……”哈利在学校度过的第一次圣诞节,“一百只胖墩墩的烤火鸡、堆成小山似的烤肉和煮土豆……”回想起来,我十一二岁时,很长一段时间都试图把书带上餐桌,用来下饭。边看边吃,越看越馋,不记得自己吃什么,但一直记得书里吃什么。如今 20 多年过去,我把书重看一遍,从食物里读出了更意味深长的含义。
没到十一岁,换算过来才小学五年级,寄人篱下,发育不良,被罚的方式经常是——不准吃饭。生存状况其实比电影里差很多,他住的碗柜没有灯,所以是在黑暗里饿着。他一直盼望能有一块手表,这样就能判断德思礼一家是不是睡了,他想溜到厨房找点东西吃。
全篇第一次出现的食物是熏咸肉和煎蛋,哈利的吃法是狼吞虎咽,把自己那份一扫而光。
因为达力大发雷霆,马上就要把餐桌掀翻了。
后来又去了一个破烂海上小屋,食物只有薯片和四根香蕉。黏糊糊的巧克力大蛋糕,上边用绿色糖汁写着:祝哈利生日快乐。
风雨交加的夜晚,“充满了烤香肠的香味和滋滋的声音”。
“六根粗粗的、油汪汪的、烤得稍稍有点焦的香肠。”
但海格决定对他们进行一番辱骂,然后只给哈利一个人吃。后面还有惊喜。第二天去对角巷,海格专门给他买了冰激凌,巧克力加覆盆子和碎果仁冰激凌。
04
9 月 1 号,哈利不仅能去上学,还在银行继承了爸妈的遗产。
在火车上,他又饿坏了,看见小推车就跳起来,决定第一次用自己的钱买吃的。
比比多味豆、吹宝超级泡泡糖、巧克力蛙、南瓜馅饼、锅形蛋糕、甘草魔棒……在这之前他没有分给过别人任何东西,其实也没有人跟他分享。
他当时还想不到,这个红头发的小子,就是他未来的挚友。
他俩还挺能吃到一起去。
05
霍格沃茨有最豪华的吃的。哈利进来,就像哈姥姥进大观园。
一个十一岁的小孩面对很庞大的未知世界,目瞪口呆。
桌子上摆着金盘和高脚酒杯,像报菜名似的,他喜欢吃的东西一下全出来了:
烤牛肉、烤子鸡、猪排、羊羔排、腊肠、牛排、煮马铃薯、烤马铃薯、炸薯片、约克夏布丁、豌豆苗、胡萝卜、肉汁、番茄酱……
哈利每样都往餐盘里拿了一点儿,大嚼起来。
罗恩左手一只鸡腿,右手还是鸡腿。
各种口味的冰淇淋,苹果饼、糖浆饼、巧克力松糕、炸果酱甜圈、酒浸果酱布丁、草莓、果冻、米布丁 …… 哈利回宿舍倒头就睡,不是因为他太累,是因为他吃得太饱。因为哈利没见过什么世面,所以每解锁新节日、新区域,他都会大为震惊,用的词都是“有生以来”。一百只胖墩墩的烤火鸡、堆成小山似的烤肉和煮土豆、一大盘一大盘的美味小香肠、一碗碗拌了黄油的豌豆、一碟碟又浓又稠的肉卤和越橘酱。有生以来从没见过的外国菜(三强争霸赛限定版):
法式杂鱼汤,黑布丁,怪怪的、白生生的牛奶冻。
大块的奶油花生糖,一块块发微光的粉红色椰子冰糕,胡椒小顽童,吃了就向外喷火。
哈利在麻瓜世界得不到爱,却在霍格沃茨吃到最好吃的东西。
07
如果有第二个家,那一定是韦斯莱家。
从始至终,他们一直对哈利抱有最大的柔情。
这里所有人都喜欢他。
韦斯莱夫人帮他补袜子,每顿饭都逼着他添四次。
韦斯莱先生喜欢吃饭时坐在他旁边,一个劲儿向他打听麻瓜生活。第一次见面时,韦斯莱夫人冲儿子发火,却对哈利无比宽和:
先给他八九根香肠,又加了三只荷包蛋,随后又给他切面包涂黄油。
他第一次觉得暑假太快了,在陋居的一个月是他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四年级时,韦斯莱家带他去看魁地奇世界杯。
那是一个我无论何时重温,都会感到无比感动、无比羡慕的夏日场景:
晚餐在园子里,全家人在明净的深蓝色夜空下吃饭。
他们大吃鸡肉、火腿馅饼、煮土豆和沙拉。
他们大聊魁地奇世界杯,讨论爱尔兰队还是保加利亚队赢。
这是一个虽然有点穷,却充满松弛和幸福的家。
第一次带哈利回家的时候,罗恩有点忐忑地问,不怎么样吧。
而哈利说,太棒了。
08
小天狼星跟哈利一样熟悉饥饿。
被人诬陷,坐牢、逃亡,三十多年的人生中,只有不到十年的自由。
后来小天狼星变形成一条黑狗,偷偷来看他们,嘱咐他们带点吃的。
他们从午饭桌偷了十来个鸡腿,一个长面包,一瓶南瓜汁。
黑狗一看到他们就在背包上闻来闻去:“鸡!”
在这之后,哈利坚持定期给山洞里的小天狼星寄去一包包食物:
一大块火腿,十几块蛋糕,几样水果。
哈利一直没有忘记天天挨饿的滋味。
09
摄魂怪对应的是现实里的抑郁症,会吸干周围空气里的希望和快乐,逼人想起最糟糕的往事。
卢平把一大块巧克力掰成小块,给了哈利特别大的一块。哈利咬了一口,一股暖流突然散布到他的手指尖和脚趾尖。作者罗琳说,“巧克力改善情绪的特性,在麻瓜和巫师世界都广为人知。巧克力是完美的解毒剂。”
但在哈利成功召唤出一个雾蒙蒙的守护神之后,卢平给了他一大块蜂蜜公爵店里最好的巧克力。
10
魔法世界有一首流行金曲叫《一锅火热的爱》,用来形容韦斯莱夫人再合适不过。
她像妈妈。
希望哈利穿暖,希望哈利吃饱,一直嫌哈利太瘦,始终怕哈利饿着。
每年圣诞节,她都会给哈利送礼物,每次都装得鼓鼓囊囊。
第一年:
一件厚厚的鲜绿色的手编毛衣,还有一大盒自制的乳脂软糖,味道非常甜美。
第二年:
一件崭新的手编毛衣,一块大大的葡萄干蛋糕。
第三年:
一件猩红色的连帽皮外衣,前襟上织了一头格兰芬多的狮子。十二个家里烤制的碎肉馅饼,一些圣诞糕点,一盒松脆花生薄片糖。
第四年:
一件绿色的新毛衣,上面是一条龙的图案,因为哈利勇敢地战胜了火龙。还有一大堆自制的肉馅饼。
这一年,伏地魔复活,在哈利面前杀死了塞德里克。
韦斯莱夫人在病床上拥抱了哈利,像母亲一样。
第五年:
依然是毛衣和肉饼。此时她的丈夫——韦斯莱先生在执行凤凰社的任务时,受了严重的伤。她很坚强。
这一年,小天狼星死了。
第六年:
一件绣着金色飞贼的毛衣,她知道哈利是格兰芬多最厉害的找球手,今年还当上了队长。哈利半夜到达陋居, 韦斯莱夫人仔细端详他的模样:你长高了,你饿了吗,我这就给你做点吃的。她给他倒了一碗浓浓的、热气腾腾的洋葱汤。在这里住着的每一天,她端到他面前的每样东西,他都要吃三份。这一年,邓布利多死了。韦斯莱夫人的儿子比尔被狼人咬了,伤疤触目惊心,伤疤再也无法愈合。他身上出现了一些狼人的特征,突然酷爱吃煎得很嫩的牛肉。“……幸亏他要跟我结婚,”芙蓉一边帮比尔把枕头拍得松软一些,一边高兴地说,“因为英国人总是把肉煎得太老,这话我说过好多遍了。”这是韦斯莱夫人唯一没有寄礼物的圣诞节,她找不到哈利、罗恩和赫敏。在这本书的开头,他们的介绍已经是“逃亡在外”,已失联。在逃亡前,韦斯莱夫人一直试图阻止。她还把他们当成孩子。韦斯莱夫人送给他最后一份礼物,是一块手表,这是巫师成年的传统。她不安地注视他,解释说,这恐怕不如罗恩那块那么新,实际以前是她哥哥的——她话没说完,哈利已经站起来紧紧搂住了她。哈利想把许多没说出口的意思都倾注在这个拥抱里,她大概理解了。她拍拍他的面颊,杂乱无章地挥舞魔杖,一半的腌猪肉都从煎锅里跳出来,掉在地板上。
7 本书,从 11 岁到 17 岁,人生路越来越难走。
我到今天才发现,原来他们吃的东西也越来越少,越来越不丰盛。
11
关于食物,最后的温暖来自克利切。
这位憎恨哈利的家养小精灵,终于与他们握手言和。
自从得到雷古勒斯的挂坠盒,克利切厨艺大大上升,他做的法式洋葱汤堪称哈利尝过的最好口味。
他们离开时,克利切鞠躬相送,保证做好牛排腰子馅饼等他们回来。
听起来巨好吃,但他们回不来了。
魔法部的王八蛋跟了过去,他们被迫放弃据点,过上了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
饿,头晕,只能吃附近树丛里摘来的野蘑菇,因为食物开始吵架。
后来,他们从农场搞到了鸡蛋和面包,狼吞虎咽吃饭时,心情很是愉快。这是他们第一次体会到:饱肚子会带来好心情,空肚子会引起争吵和沮丧。他们只是躲在帐篷里的三个少年,唯一的成绩就是还没死掉。学校的日子是那么好:有饱饭吃,有软和的床铺睡,有别人在负责,似乎是世界上最美妙的生活。
12
后来,是一场漫长的、可怕的、恐怖的、不知道谁会死去的大战。
家养小精灵浩浩荡荡地涌进了门厅,尖叫着挥舞餐刀和切肉刀,克利切走在最前面。“战斗!战斗!为我的主人、家养小精灵的捍卫者而战斗!以勇敢的雷古勒斯的名义,抵抗黑魔王!战斗!”
弗雷德,唐克斯,卢平,科林克里维死了。还有另外五十个人,为了抵抗伏地魔而死去。
哈利终于杀死了伏地魔。
韦斯莱夫人亲手杀了贝拉特里克斯,为她死去的孩子报仇。
纳威抽出了格兰芬多宝剑,他是真正的勇士。
人们劫后余生,哈利周围爆发出排山倒海般的喧哗,喊叫声、欢呼声。
太阳在霍格沃茨上空冉冉升起,大礼堂里洋溢着生命的光明。他要面对痛苦,面对丧失更多亲人的恐惧,面对心里的内疚。处理悲伤,处理一切,重建一切,去保证少一些灵魂遭到残害,少一些家庭妻离子散。而此时此刻,他心里只想着楼上等待着他的那张床,不知道克利切是不是会给他送一块三明治。书再翻一页就是 19 年后。在这交界点里,三明治是时间的分界,代表一种安慰。他是如此傲慢,他绝不允许自己的存在居然还得依靠什么。从食物里,你能看完《哈利波特》里所有人的一生。
哈利变成了父亲,送孩子去九又四分之三站台上学,像他 11 岁时第一次迈进这里一样。
年少时的惶恐、饥饿已成过往,九月一日的早晨像苹果一样脆生生、金灿灿的。九又四分之三站台上热热闹闹,金妮、罗恩、赫敏都在他身边,他手上还戴着韦斯莱夫人送给他的二手手表。但你肯定知道 —— 他们之后吃的每一顿饭,都是快乐的。撰稿:皮卡 拂晓星
责编:皮卡
有些感动是有特定年龄段的,
比如真正去英国追寻这些美味的网友说:
感觉不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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