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任婷第一次去见施文杰的父母。
等待开门的间隙，她看了一眼手里的牛奶和果篮，总觉得差了点意思。施父爱喝酒，她应该不顾施文杰的劝阻，再买两瓶酒的。
不一会儿，门开了，二老满面堆笑地迎上来。
施母接过任婷手里的东西：“哎哟，我都跟文杰说了，你人来了就行，不用带东西的。”
说着瞪了施文杰一眼：“这么重，怎么让婷婷自己拎啊！孩子，快进来，累了吧？快去沙发上坐会儿，阿姨这就去做饭。文杰跟我说你爱吃椒盐虾，锅包肉，阿姨厨艺不好，特意在手机上找了教做菜的视频，也不知道做不做得好。一会儿你尝过了给阿姨提点意见哈！”
施父似乎不大会说话，只手忙脚乱地给他二人递拖鞋。
二老的热情让任婷倍感温暖，她赶忙道：“叔叔阿姨，不用那么麻烦的，我随便吃点就好。”
“不麻烦不麻烦。你第一次来咱们家，我跟你叔叔也没啥好东西招待你，就只能做点你爱吃的菜了。来来来，快坐下吃点水果。老施，果盘都切好了吗？”
“好、好了。”施父赶忙去厨房端来现切的水果，还贴心地拿来一块热毛巾给她擦手。
任婷环顾四周，屋子家具虽然老旧，但却打扫得干干净净。
酒柜上有一桶散装白酒和几个倒扣的酒杯。墙上挂着一张全家福。
像是普通家用相机临时拍的，施父穿着工作服，灰头土脸的，施母则打扮得干干净净，一脸笑意地抱着婴儿时期的施文杰。
施母和任婷唠了会儿家常，厨房里传来菜下锅的“滋啦滋啦”声。
“婷婷，你自己坐会儿哈，我去给你叔打下手。他厨艺也不咋地，不能让他把菜给毁了。”
正在此时，施文杰接了个电话后忽然说：“那个，饭不吃了，我跟任婷得先走了。”“什么事儿先吃完饭再走嘛！吃个饭，要不了多久。”施父正把刚做好的一道菜端上桌。任婷倏地瞪大了双眼。这是可以说的吗？虽然她很早就知道施文杰不是施父所生，生父另有其人，而且很有钱，并且两人也说好会在近期去拜访他的生父。可是……可是她没想到施文杰会如此直白地当着施父的面说要去“那边”。这样真的好吗？他就不怕施父不高兴吗？施母犹豫一瞬：“哦，你们约好的今天吗？按理说，你跟婷婷有结婚的打算，是应该去见见他。可是，就不能换个时间吗？干嘛安排在一天啊？”施文杰：“这不是刚接到电话吗？说刚好今天有时间，想见见婷婷，问我们有没有时间。我想择日不如撞日，就答应了。不然下次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我们有时间，那边不一定方便……”施母点点头：“说的也是。那你们去吧！别空手，买点东西。”任婷大为震惊。她用余光偷瞄了施父一眼，只见他失望地放下手里的东西。片刻之后，默默走到妻子跟前，指了指一旁的矮柜，向妻子眼神示意。施母立刻反应过来，笑着把任婷拽到一旁，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红包塞到她手里：“孩子，今儿你第一次来家里，这是阿姨跟你叔叔的一点心意，你收下。”“不不，阿姨，我不要。”任婷怎么好意思收啊！虽然是第一次上门，可她从进门到现在前后加起来不到一个小时，连饭都没吃。看着两人拉拉扯扯，施文杰有些着急了：“婷婷，这是妈的心意，你就拿着吧！我们现在去买东西，再开过去至少要半小时。还是赶紧走吧，别耽误了。”他走时甚至都没跟施父打声招呼，仿佛这个将自己从小养到大的父亲并不存在。让任婷意想不到的是，给施父买东西挑三拣四、扣扣搜搜、甚至有些不耐烦的施文杰，此刻像不要钱似的专拣贵的拿。几百一盒的补品，上千一瓶的红酒，两千多一斤的茶，看得任婷一愣一愣的。车上，施文杰道：“我爸家住的别墅，家里好几个保姆。今天除了我爸和保姆在家，没别人。”“我今天穿的新买的西装外套，还过得去。你怎么办？”他斜了一眼任婷的长裤牛仔褂：“要不，现在还有点时间，我陪你回去换身衣服？”他又看了一眼时间：“算了，现在回去来不及了，还是买一套吧！你这身衣服去我家没问题，可要去见我爸，恐怕不行。这衣服有点旧了。”“不用了吧！我知道你爸家条件好可我又不是去参加晚宴，不用穿那么隆重吧？那样反而太刻意了，你爸也未必会喜欢。”施文杰想想也是：“那行吧！那个，婷婷，到时候我爸可能会问起你工作的事儿。你之前不是在一个短视频公司做过主播吗？这个你到时候别说出来啊……你别介意哈！我没有看不起主播的意思，主要是怕我爸……怕他对这些工作不了解，存在刻板印象。再说，你也就做了小半月而已，也没必要说出来，是吧！”施文杰一路絮絮叨叨，全是讲的去见他爸的注意事项。知道的是去见他爸，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见天王老子。任婷默不作声地听着施文杰逼逼，第一次发现自己有些不太了解眼前的男人。明明都是父亲，明明他自己也说过从小到大施父都对他不错，既如此，为何对两个爹差别这么大？亲爹再有钱，当年抛弃了他们母子是不争的事实。就算不恨他，也不该跪舔吧！难道感情在金钱面前真的不值一提吗？开到半路，施文杰的电话响了起来，他赶紧接起：“爸，我跟婷婷在路上了，一会儿就到。知道您爱喝茶，我特地给您……啊？哦……这样啊！行，好的，没事儿，爸，那……那我改天再带婷婷来看您……”任婷知道，是那边在外度假的女主人和一双儿女突然回来了。所以，和私生子以及私生媳的约定，只好临时取消了。“要不……再去你爸妈那儿？他们做了一桌子菜都没吃呢！还有，”任婷终于不吐不快：“你爸明明那么爱喝酒，你干嘛不给他买酒啊？自己不买，也不让我买。你早就搬出来住了，给他们买点吃的喝的不是应该的么？况且你给你亲爸买了那么多东西呢……”孰料被亲爹放了鸽子的施文杰竟有些不爽道：“那能一样吗？见什么人送什么礼这是常识好吗？我爸他喝惯了散装酒，你给他买了好酒他也不会喝的，也是留着请客。浪费那钱干嘛？我不想回去了，那边没去成，再回去听他们啰嗦，想想都烦。你要饿了，咱们找个饭店吃点得了。”“饭店？那算了。你还是送我回家吧！”任婷没好气儿道。施文杰也没挽留，一脚油门儿把任婷送回了家。看得出他烦得很，巴不得她赶紧走。见任婷提前回来，任母惊讶道：“咦，你不是去你未来公婆家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任婷却端起水杯“咕咚咕咚”一饮而尽，而后一屁股陷入沙发里，一言不发。“那怎么了？早晨出门的时候好好的，这么一会儿就蔫吧了。”任婷不知道怎么说，拿个枕头抱在怀里撑着脑袋。她觉得衣兜硌得慌，这才想起施母给的红包，掏出来一看，好厚。数了数，竟然有五千。他们这边女方第一次到男方家，爹妈一般就给个一两千的见面礼。可施家却给了她五千，足见多么重视她。看着这沉甸甸的五千块，任婷终于忍不住打开了话匣子：“妈，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文杰不是他现在这个爸生的，他亲生父亲是XX公司的董事长秦立业么？”“当年他妈怀了他，被秦立业抛弃了，走投无路，是他现在的爸收留了他妈妈的。施爸爸丧偶，自己还有个女儿，一个人养活他们三个，多不容易啊！因为这个爸对施文杰太好，他女儿都对他一肚子意见，嫁人后很少再回来了。这些都是我听别人说的。他爸平时也没啥爱好，就爱喝点酒，还舍不得喝好的，就买便宜的散装酒。”“可施文杰呢？他爸辛辛苦苦把他养大，没有血缘也有恩情，他对他爸好不是应该的吗？可我看他对他爸好像很无所谓似的，似乎根本没把他爸放在眼里，连给他爸买瓶酒都舍不得，也不让我买，说他爸喝惯了散装的。可他给他亲爸买东西花八千多都不带眨眼儿的，通电话时那个恭敬谄媚……”“并且他和他妈说起他亲爸，都不避讳的。真觉得他和他妈有点太欺负人了。”任母若有所思：“一边是没钱的养父，一边是有钱的亲爹，你让他怎么选呢？指望他养父，他可能一辈子买不上房。他没有房子，你会跟他在一起吗？反正我肯定不赞成。想要老子的钱，可不得摆出儿子的样儿？人爸妈都不在乎，你想那么多干嘛？”那日，任婷终于有幸见到了施文杰向她描述了很多遍的豪华别墅。一向自认并不物质的任婷在被保姆请进门后，还是被别墅内的奢华景象所震撼。之前面对施父，任婷只觉得对方亲切、和蔼、慈祥，她自己也表现得舒朗自然、落落大方。可此刻面对秦立业，她竟莫名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压迫感。秦立业没有问太多问题，只简单了解了一下两人的对未来的期许，满意地点头：“很好。只是你们的婚礼，我可能不方便参加。你会怪爸爸吗？”“怎么会呢？”施文杰赶忙道：“有您的祝福，我跟婷婷就很高兴了。是吧婷婷？”秦立业看向任婷：“我听文杰说你每天乘地铁上班？这样太不方便了。这样吧，我送你辆车作为你们结婚的礼物吧！你明天自己去选一辆30万以内的车，选好了告诉我。”任婷顿时瞳孔地震，愣怔间已听到施文杰无比激动道：“谢谢爸！”车？一辆车？秦立业就这样送了她一辆车？并且不是送给施文杰的，是送给她的！因为他已经给施文杰买过一辆车了。“怎么？高兴傻啦？”施文杰得意地笑道：“我也没想到我爸出手这么大方，竟然送你车。”“文杰，”任婷有些语无伦次：“你说，你的车也是你亲爸送的，那、那房子呢？也是他……他买的吗？”“算是吧！不然就我爸妈那点积蓄，我怎么可能买得起市里的房子？何况还那么大，都快140平了。不过也不全是他买的，我爸妈把所有的积蓄也贴上了。”“那你……”任婷想问：那你那个爸呢？把你从小养到大的爸呢？他对你就不好了吗？就因为他没钱，你就厚此薄彼，区别对待？“算了，我是想问，咱真的要去选车吗？可以不要吗？”说“不要”是假的，任婷想要，非常想要。她早受够了每天踩着风火轮去挤地铁，把脸给挤变形的日子了。可是她家条件一般，大学毕业到现在连十万块钱都没攒到，哪有钱买车啊！“不要？我爸送你的，干嘛不要？你喜欢什么车，咱们明天就去看。爸不是说30万以内吗，咱就挑个二十八九万的。”隔天，当4S销售经理将任婷的梦中情车——一辆28万多的敞篷甲壳虫的车钥匙交到她手里时，她愣住了。这种突然间得到了梦寐以求的东西的感觉，太不真实了。自她懂得了男欢女爱，她从未想过要找一个有钱的男人还是怎样。她认识施文杰并爱上他的时候，对他的家境背景一无所知，不知道他有个有钱的爹，也不知道他在市区买了房子。她只知道他是她的菜，跟他在一起很开心。所以在知道他的生父另有其人并且很有钱的时候，她并未因此而窃喜，只觉得那与自己无关。她更在意的是男友的人品与德行。她希望他善良孝顺，知恩图报，所以在看到他无视养父而对有钱的生父恭敬谄媚时，才会感到不适。可当她真的走进那栋别墅，她又瞬间觉得自己很渺小。真的站在秦立业面前，她除了极力表现乖巧，还多了一份拘谨和卑微。她不自觉地仰视对方，不自觉地渴望得到对方的赞美，不自觉地偷瞄对方的表情，不自觉地想刚刚的回答有没有问题，会不会让对方不满。她甚至想到了施家给她的那五千块红包——原先她觉得那五千块钱无比沉重，她有点过意不去。可那一刻，她无耻地在脑海里将五千块和三十万的车摆在了一起，发现对比好悬殊，难怪施文杰会有如此截然不同的两种态度。跪谢父母环节，被敬感恩酒的施父热泪盈眶，几度哽咽。那一刻他在想什么，没有人知道。施文杰和施父之间依然话不多，淡淡的，会让人有种感情疏漠、不熟的感觉。可时间久了，任婷却渐渐发现，这也许是他们独有的相处方式。比如施父每次小酌到第三杯，施文杰就会二话不说把他的酒杯拿走。而施父似乎早已习以为常，吃几口菜，喝小碗汤，然后起身收拾碗筷。比如施父腰腿疼，施文杰虽然没有言语上的关切，但是会买一盒膏药带回去扔桌上。施文杰哭得肝肠寸断，几欲晕厥。原来秦立业查出绝症已有两年之久，只是从未告诉他。秦立业的大致意思是，太太曾让他立过遗嘱，所以遗嘱里没有属于他的财产。但他是他儿子，他还是瞒着家里给他留下了中山路的一套90平的房子。那边房价均价2万，就算卖掉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希望他不要怪他当年对他们母子的抛弃，他也是逼不得已云云。施文杰声泪俱下，左一声“爸”，右一声“爸”，感天动地。走出医院，任婷怕他太过伤心，正欲安慰，却见他打了个响指：“走！”两人火速赶去中山路，看到了秦立业送给施文杰的最后一份大礼。施文杰脸上再无之前的悲怆与痛苦，取而代之的是喜从天降的兴奋和满足。房子，车子，钱……多少人终其一生都在追逐的东西，施文杰仅凭一声违背本心的“爸”，就轻易获得了。而她作为他的伴侣，所谓既得利益者，也因为获得了这一笔又一笔财富而暗自欣喜。她曾经以为“不物质”就是不把物质作为择偶的唯一标准，却不知真正的不物质，还包括有拒绝不属于自己的财富的勇气。很显然，她没有。财富降临，她同样会高兴，会狂喜，会和爱人击掌比耶。包括他的父母，他们都能从容地接受他的选择，认同对他更有利的路径，那么她有什么资格质疑他，嫌弃他获得财富的方式不够优雅呢？他们为了共同的目的早已达成了共识，心照不宣地接受了“那边”，而浅薄如她，却还在纠结于“他为何如此现实”，狭隘又可笑。人本来就生活在现实社会，脱离现实才是愚蠢，不切实际。这个年轻时能狠心抛弃挚爱和血亲、一辈子都在追逐名利、一生都活得比谁都现实的人，未必就不知道施文杰对他的所谓感情只是虚假繁荣。只是富足的他愿意在晚年花钱买一份心安和体面，有何不可呢？他们不过是求仁得仁，各得其所。唯有她这样的旁观者在质疑“他们怎么能这样”。隔年，施父肺气肿住院，施文杰二话不说托同学找了最好的大夫，并要求用最好的药。施父出院，亲戚上门看望，施父打开酒柜招待客人，任婷赫然看见酒柜里竟然摆满了瓶装酒，还有茅台。原来施文杰没有骗他！是施父俭省，舍不得喝他买的酒。只是他把虚情假意给了秦立业，而把最真实随意的一面给了施父——因为他们之间根本无需那一套。PS. 碎片化时代，更文不易，欢迎在文章结尾给我们点一个【赞】+【在看】，你的支持就是我们前行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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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九爷，专写两性小说，致力于性与男女关系的剖析。来自公众号：我是九爷（qingaishitang）。图片来源于网络，如有问题请联系后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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