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渔一直记得周羊羊。
他是她的小学同学，其实已经很遥远了，但因为他的名字比较特别，她一直没有忘记他。
他们曾同桌过一段时间，周羊羊解释过，他原本叫周洋洋，是当年登记户口的大爷，随手一写，就给写成了羊。
张渔也不喜欢自己的名字，听起来就像“章鱼”，两人因为同病相怜，关系还不错。
在零食匮乏的年代，周羊羊得了什么好吃的，也会带给张渔，她也会给他带她母亲做的鸡蛋饼。
有一次，两人上课时，躲在底下吃东西，被老师发现后，一起在走廊里罚站。但因为有人陪，张渔并不觉得难过，看着烈日听着蝉鸣，很快就下课了。
小学毕业后，张渔父母想好好培养她，把她送到县城去读中学，后来又在县城读了高中，去外地读了大学。
大学毕业后，她顺理成章地恋爱，结婚，又经历了离婚。
2020年夏天，因为母亲生病，张渔回老家探望，没想到会在县城回镇上的小巴车上，重逢周羊羊。
上车后，她就注意到了周羊羊，觉得眼熟又有点不敢确定，加上20多年的分别，让她有些想打招呼又不敢打招呼的尴尬。
没想到周羊羊先跟她打了招呼，一脸热忱地叫了她的名字，以为她忘了他的名字，便笑着自我介绍。
“我是周羊羊啊。”
张渔当然记得他，但还是忍不住想笑，如果是小学，他叫周羊羊还挺可爱，如今奔四的人了，这个名字就有点莫名的搞笑。
两人寒暄过后，又各自回归在彼此的世界里，只不过眼神碰触之间，有些岁月深处的回忆又卷土重来了。
车子驶进小镇后，周羊羊热情地挥手告别，张渔笑得有些局促，在职场这些年以及不幸福的婚姻生活，早已洗去了她的快乐，她都好久没有笑过了。
张渔穿过午后安静的小镇，想起周羊羊的热情，心中一暖。
回家几天后，张渔送母亲去县城住院，父亲陪床，她住在家里，每天往返县城为父母送饭，又在小巴车上遇见过几次周羊羊。有一次，他旁边有个空位，招呼张渔过去坐，她也只好过去坐了，毕竟还有30分钟的车程。周羊羊问她怎么天天往县城跑，张渔只好简略地说了她母亲生病的事。周羊羊忽然说，“对了，我有个空的房子，离医院不远，你不嫌弃的话，可以住一段时间，就不用这样每天奔波了。”张渔下意识拒绝，但周羊羊十分热情，他说，“没事，反正空着也是空着，我住另一套。”周羊羊在县城做点小生意，需要用小巴车运货，所以频繁在县城跟小镇之间往返。周羊羊对着车窗外打电话的时候，张渔认真打量过周羊羊。他的五官跟小时候差不多，有一双男人里不多见的大眼睛，眉毛也粗，但鼻子和嘴巴却不粗犷，有点像年轻时的徐峥，只不过比之前胖了一些，倒显出温和来。张渔没答应住周羊羊闲置的房子，过了几天张渝母亲手术，张渔焦急如焚地等在手术室外时，周羊羊居然跑来了，还拎着一个浮夸又漂亮的果篮。周羊羊先跟张渔父亲也打了招呼，又对她说，“你上次好像说是今天手术，刚好有空过来看看。”张渔心里涟漪微起，她只是随口说了时间，他居然记住了，可又有点别扭，基于小学同学的关系，他没必要做到这个份上，除非他别有所图……可人来了，总不能赶走，张渔跟周羊羊一起坐在椅子上，父亲坐在另一侧，紧张到有些发抖。手术时间有些长，期间周羊羊去帮张渔跟她父亲倒水，热情的他，此刻也安静如斯。还好手术成功，母亲被推出来时，张渔跟父亲紧张地奔赴到床边，母亲尚在昏迷中，张渔握着母亲的手，父亲也握着妻子的手，腾不出手来抹眼泪，任由眼泪爬过鼻梁又落下。周羊羊帮忙把母亲推回病房，就要走，张渔提出送他下去，他劝她留下来，说完转身快步走了。张渔的前夫，是她大学同学，两人一切都旗鼓相当，水到渠成地结婚，后来因为前夫坚持去了异地发展，跟她成了异地婚。张渔跟前夫为了事业，曾约定好35岁再生孩子，可后来异地婚后，她连怀孕的机会都没有了。异地婚两年后，前夫开始找各种理由跟她分居，她无奈之下提出了离婚。离婚后，张渔才知道原来前夫早就在外地有了人，她才开始恨他，他爱上别人她不会挽留，可他不说，让她受不了了提离婚，自己反而成了受害人。张渔母亲醒来，看见果篮，问是谁送的，张渔说是周羊羊，一个小学同学。母亲一脸病容，却蓦然有了一丝笑意，“那不是送给我的，是送给你的。”离婚两年，如今张渔已经37岁，对婚姻对爱情都没有了憧憬。母亲出院那天，周羊羊也来了，还开了一辆七座车，张渔不解，“你有车，怎么还一直坐小巴车？”周羊羊开车送张渔一家回去后，父亲坚持要留他吃午饭，周羊羊却还是走了，说他们刚回家，手忙脚乱的，他就不打扰了。周羊羊一走，张渔母亲就跟她说，“我找人问了问，周羊羊还没成家……”张渔一脸吃惊，没想到母亲会说出这样的话，脑海里冒出周羊羊的脸来，也想起了许多关于他小时候的事。其实记忆已经很模糊了，只记得一些小事，比如周羊羊从小就特别聪明，成绩好，小学五年级还当过班长，但因为总是违反纪律，爱说话，就被贬了。比如，周羊羊曾在下雨天，把伞借给家住的偏远的女同学，比如周羊羊小腿骨折过，打着石膏来学校等等。想到这里，张渔翻出小学毕业合影，才发现她跟周羊羊站在一起。她还记得那天，是下午拍的毕业照，太阳晃得人眼睛睁不开。张渔有些惊喜，她本以为自己早已忘了这些，此刻却忽然又想起来了。晚上吃饭时，母亲又跟她说，她打听来的消息，原来周羊羊前几年差点结婚，结果去领证的时候，才发现前女友在老家结过婚，还没离婚，跟周羊羊的婚事只能作罢。周羊羊这几年都没再找对象，一心扑在事业上，把所有的钱都投进了电商，势头不错。听起来是很优秀，但张渔总觉得不太好，除了是小学同学以外，他们才认识没多久，他不过是年纪到了，想找个合适的人结婚而已，而她刚好符合他的标准……早上刚收拾完行李，周羊羊就来了，张渔狐疑地看了一眼母亲，瞬间懂了。周羊羊来给她饯行，顺便送她去县城的长途汽车站。父亲准备了一桌子丰盛的菜，周羊羊跟父母相谈甚欢，张渔只默默地听着，没太说话。出发去车站时，张渔坐在了后排，周羊羊开得很慢，路过小学时，他忽然停了下来，去小卖部买了两根雪糕，递给她一根。张渔不记得小时候是什么味道了，只觉得甜，吃完雪糕，周羊羊忽然解释说，“第一次见你那次，确实是朋友把车借走了，后来几次是我为了遇见你才坐的小巴车。”他送张渔去汽车站后，就开车走了，之后估摸着时间，问她到了没，她回答到了，他说那就好。就这样，他再也没找她聊过天，张渔上班开小差的时候，偶尔想起他，想起这次短暂相逢里，他却在她心里留下了影子。之后跟他有关的消息都是她从母亲那听来的，母亲说，最近给周羊羊介绍对象的人很多，他都看不上，还跟人说，他在等张渔。张渔心里燃起一丝喜悦，她主动给周羊羊发了消息，“听说你拿我挡枪啊？”
那天之后，周羊羊频繁跟张渔聊天，几乎每天聊到深夜。有人说，频繁聊天会让人产生牵绊和爱情，张渔试过一天没跟周羊羊聊天，他就不停发消息来，还问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母亲这边也反复来劝她，周羊羊条件不错，没结过婚，还不嫌弃她二婚，最重要的是喜欢她。成熟男女考虑的确实是这些问题，张渔也清楚，周羊羊是个不错的选择，可又总觉得他们之间还差点什么。张渔想，再等等看，如果等到年底周羊羊还能对她保持这种热情，她就考虑跟他在一起。起因是有天晚上，母亲忽然打电话给她，告诉她，周羊羊的前女友回来了，据说离了婚，回来找他了。张渔的心像被一双手猛然掐住，她忙问母亲，“那他答应了？”母亲说，“这我不清楚，他们之前在一起几年差点结婚，周羊羊如果心一软那不就成了……”张渔有些不悦，“那如果他愿意跟她复合，那说明我也不重要。”母亲劝她，“有些事是需要争取的，错过了就没有了。”张渔挂完电话，看着周羊羊停留在昨天的对话框，心里乱成一锅粥，翻来覆去睡不着，至深夜时，周羊羊忽然发来消息，问她睡了没。发完，张渔又觉得自己好像显得太紧张了，于是撤回了，周羊羊说，“我看到了。”张渔忽然有些尴尬，周羊羊又发来，“她确实回来找我了，但是我拒绝了。”窗外已灯火阑珊，张渔认认真真地考虑了她跟周羊羊的重逢，以及这段时间的相处后，给他回了消息。这一次，两人是以男女朋友的关系见面，尴尬甜蜜之余，还有一丝热恋的美好。她母亲特别开心，不过她劝张渔这样异地恋不行，让她回老家来，可张渔舍不得放弃自己的事业，周羊羊的电商也在走上坡路，不可能为了她去市里。都不是20出头的男女了，事业和爱情同样重要，她也不会要求周羊羊为了她放弃自己的事业。张渔从对不想再婚，变成了期待嫁给周羊羊，只不过目前这样异地恋，谈结婚还有些早。两人在一起一年后，张渔母亲旧病复发，病情来势汹汹，是周羊羊送她母亲去的医院，又想方设法才办了住院和手术机会，张渔的母亲这才捡回了一条命。后来，张渔选择了辞职，一是能够照顾母亲，二是打算跟周羊羊结婚。跟第一次结婚比起来，这一次稍显平淡，也缺乏隆重，但是该有的也都有。结婚那晚，宾客散尽后，张渔饿了，周羊羊带她下楼吃夜宵，吃到一半，周羊羊忽然想起一件事，他一脸严肃地告诉张渔，其实他骗了她。张渔愣住，呆呆地望着周羊羊，他忽然笑了，“放心啦，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跟你妈，不对现在也是我妈了，我们对你撒了个谎……”其实，周羊羊那个前女友早就嫁给别人了，根本没有回来找过他，这主意是张渔妈妈出的，他只是打配合而已。周羊羊今天本就喝多了酒，此刻他忽然兴致高涨，跟老板要了一瓶啤酒，举着酒杯站起来，搂着张渔跟夜宵店里的食客们说，“各位，今天是我们结婚的日子，来干一个！”张渔看着他一饮而尽，颇有一种豪气干云的样子，忽然被幸福感包围。其实在嫁给他之前，她还怀疑过，他们之间到底是感情多一些，还是合适结婚多一些。此时此刻，她忽然不想再去深究这些问题，因为她在周羊羊身上感觉到了安心。也许安心，本就是爱情的一种。因为爱，才感觉到安心。PS. 碎片化时代，更文不易，欢迎在文章结尾给我们点一个【赞】+【在看】，你的支持就是我们前行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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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陈若鱼 ，期刊作者，福建省作协会员，一个爱写故事的老仙女，公众号：陈若鱼。图片来源于网络，如有问题请联系后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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