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医学之声
前不久,她永远告别了这个世界。
然而,这个消息淹没在充斥着明星八卦和娱乐新闻的海洋中。没有热搜话题,没有大讨论,几乎没有人知晓。
然而,这是一则需要引起关注的悲伤消息,因为一个真正的巨星已经陨落了!
她一生致力于抑制中国艾滋病的传播,为感染性疾病的医疗、教学和科研做出了巨大贡献。
她是中国境内首位报告艾滋病病例的人,并在十年后领导制定了艾滋病诊治的第一个国家标准方案。
她将自己一生的知识和经验都奉献给了治疗病患,即使在80多岁时仍然坚守在一线工作。
她是患者心中的"最美医生",同事们眼中的"勇敢战士",学生们心中的严厉导师。
她的名字,我们应该永远铭记——她是我国著名的感染病专家、北京协和医院感染内科教授王爱霞。于7月1日因病去世,享年91岁。
第一个病人
在今天几乎人人皆知的艾滋病三个字,在1985年时,仍是一个几乎没有被国人和普通医务工作者所了解的疾病。
当时的人们普遍认为这只是一种存在于欧美发达国家的奇怪病症,根本不会在中国出现。然而,一位来自阿根廷的年轻人,于1985年6月4日踏入中国,打破了这种平静。
这位外国游客只有34岁,在旅途中突然发高烧、咳嗽,紧接着被送往北京的医院住院。
患者的病情进展之快令人惊讶。就在入院的当天下午,这位年轻患者的体温就飙升至38度,开始出现呼吸困难;第二天,体温升至40度,口唇出现严重紫绀。
尽管主治医生竭尽全力进行救治,甚至在夜间将患者转入重症监护室进行气管切开和插管处理,但无济于事。
经过一整夜的抢救,患者最终死于呼吸衰竭,而这一切仅仅发生在他入院不到48小时的时间内。
当时的王爱霞担任呼吸科的副主任,她并没有将这位患者的死亡归因于普通的肺部感染。
患者的发病速度之快、病因之离奇,使得王爱霞感到事情并不寻常。
在病历中,王爱霞发现这位患者15年前移居美国洛杉矶,并在两年前和一年前曾患过卡氏肺囊虫病。
而在1981年6月5日,美国疾病控制中心发布了一份报告,其中提到有5名年轻男性被诊断出患有一种罕见的肺部感染,即卡氏肺囊虫肺炎。
而第二年,这几位患者被定义为“获得性免疫缺陷综合征”,中文音译为“艾滋病”,而卡氏肺囊虫肺炎正是艾滋病晚期的临床表现之一。
王爱霞高度怀疑一个全新的致命疾病——艾滋病已经在中国出现。
然而,仅仅怀疑还远远不够,必须进行专门的抗体检测。
考虑到艾滋病的致命性和传染性,谁来为患者进行抗体检测?又有谁愿意为她采集血样?
王爱霞挺身而出,亲自去实验室,从患者留下的5毫升血液样本中提取出2.5毫升的血清标本。
而仅凭这2.5毫升的血清,检测出的HIV病毒抗体数值为59.3。而这个数值只要超过5,就可以诊断为艾滋病病毒感染。
最终,王爱霞的猜测成为了现实,患者最终确诊为同时感染艾滋病和卡氏肺囊虫性肺炎。
然而,王爱霞并没有满足于此。对于这种首次在我国出现的艾滋病,她渴望了解更多:感染艾滋病后,人体会发生怎样的病理变化?为何会迅速导致呼吸衰竭和死亡?
她预见到,我国很快也会出现本土的艾滋病患者。她深思熟虑,想要为预防和治疗提前做准备。王爱霞强烈希望能够争取到进行尸检的机会,以便为我国对艾滋病的认识和治疗打下基础。
通过与阿根廷使馆的不断联系,王爱霞和医生们联系上了患者生前的伴侣,并得到了他的同意。
最终,医生们在巨大的风险下进行了解剖,获得了中国第一个艾滋病患者的99张病理切片。
如今,这些切片被保存在医院的切片库中。尽管病理诊断报告已经泛黄,但其中的字迹仍然清晰可见,共有13页之多。
而这些王爱霞功不可没。
艾滋村
正如王爱霞所预见的,这标志着艾滋病第一次向中国发出了危险的信号。同年,国内又发现了4例HIV感染病例。
在当时,已经明确了艾滋病主要通过性接触传播。然而,在我国首例艾滋病病例之后的几年里,并没有报道由性接触引起的HIV感染。
然而,在2001年,我国再次发生了一次大规模的非性传播艾滋病病毒感染事件。
许多人可能还记得,2011年,章子怡和郭富城主演的电影《最爱》。
这部电影讲述了一个小村庄的村民突然面临致命疾病的故事。男女主角都被绝症侵袭,却相互依靠相爱。在这段并不被祝福的感情中,他们用生命证明了爱情的尊严。
实际上,这部电影是根据真实事件改编的,原型村庄就是震惊世界的“艾滋村”。
在2001年,根据国家卫生部门的公布,河南省驻马店市上蔡县成为了艾滋病的重灾区。该县有13个乡镇,其中8个乡镇的村民不同程度地感染了艾滋病。
其中,文楼村的情况最为严重。医务人员对文楼村的11位村民进行了血液采样检测,结果令人震惊:11人中只有1人未感染艾滋病,其余10人都是艾滋病感染者。
2001年8月,王爱霞前往河南文楼村,她无畏危险,走访艾滋病高发区,与艾滋病患者进行了访谈。
经过调查,她很快弄清楚了村民感染艾滋病的根本原因,并非谣传中所说的道德问题,而是贫困。因为生计无着,许多村民走上卖血之路,不幸感染了艾滋病。随后,村民在夫妻生活中相互传染,母亲通过分娩将病毒传给了刚出生的婴儿……
早在1995年,王爱霞就制定了艾滋病的诊治国家标准。
从第一位艾滋病专科护士到第一位获得艾滋病专科硕士学位的专家,她建立了中国第一个艾滋病研究团队。
在文楼村,她一边进行调研,一边为患者提供诊疗服务,还组织了医护人员培训班,将诊治流程一一传授给当地医护人员。
然而,她认为最重要的是普及和教育村民关于艾滋病的知识,让他们了解艾滋病的传播途径以及如何预防。
她告诉村民,虽然他们不幸感染了艾滋病,但只要坚持服药,生活仍可以正常进行。
在国家的支持下,他们为艾滋病患者提供免费药物和免费治疗。艾滋病的科普宣传也帮助大家消除了歧视和隔阂。
王爱霞在文楼村
在强大的医疗和知识支持下,村民们感到自己并未被社会所抛弃,重新燃起对生活的热情。
同时,她于2001年在协和医院感染内科成立了艾滋病诊治中心。
她创建了“中国方案”,包括抗病毒治疗、免疫重建和综合诊治,使我国艾滋病的病死率大幅下降,艾滋病患者的年病死率低于1%,达到世界领先水平。
她创立的“协和模式”综合治疗,使患者服药依从性提高至99.2%,显著高于国际水平。
数十万感染者因为王爱霞的发现和研究,延长或挽救了宝贵的生命!
如今的文楼村已与普通村子没什么区别,大家都盖起了漂亮宽敞的大瓦房,几乎家家户户都开上了小车,日子平凡的流淌着。
但是我们不应该忘记,二十年前那场充满着孤独、恐惧和绝望的噩梦,更也不应该忘记带着大家走出梦魇的王爱霞。
协和精神
众所周知,协和医院有三个宝藏。
协和图书馆被誉为亚洲第一医学图书馆,收藏了许多珍贵的外文原版书籍,供协和医生们翻阅,这是第一个宝藏。
协和医院强大的病历系统,则是第二个珍贵宝藏。
协和医院珍藏有400多万册病历,记录了各种疑难病例。第一位门诊病案的病人名叫郑长寿,就诊日期是1921年7月1日。
许多名人如孙中山、张学良、宋庆龄、宋美龄等的病历,都被妥善地保存在协和医院的病历库中。
当然,其中也包括了王爱霞诊断的中国境内第一例艾滋病病人的病理切片。
协和医院的第三个宝藏,则是那些知名教授们以及他们精湛的医术和高尚的医德。
20世纪90年代,王爱霞将自己的其他研究成果转让,筹集经费建立了我国医院内第一间P3实验室(生物安全防护三级实验室)。
这个实验室承担了著名的308份SARS病人血清检测工作,检验科还利用该实验室成功分离出了三株SARS病毒株。她也是国内最早从事院内感染细菌变迁研究的专家,率先提出了警惕输血引起的丙型肝炎交叉感染,并有效保护了广大人民群众的生命健康。
不仅如此,王爱霞在医学教育事业上也付出了大量心血。她一直担任北京协和医学院八年制医学生的教学工作,直到年近八旬因身体原因退出。她为北京协和医院乃至我国医疗界培养了一大批医学人才。
李太生,现任北京协和医院艾滋病诊疗中心主任,是王爱霞的硕士研究生。李太生回忆起恩师的教学风格,形容她为“严格”。这让很多学生既敬佩又害怕。
然而,正是因为她严格的要求,李太生等学生打下了坚实的临床基础,使他们在未来的医学实践中游刃有余。
她给学生上的第一课是“要将病人的生命看得最重要”。
尽管文献和书本中的知识很重要,但临床实践中的经验更为重要,“作为医生,必须亲临患者身边”。
在临床诊断方面,她展示了非凡的技术水平,特别是在不明原因发热的诊断中,常常让同行们惊叹不已,被称为疑难病例的“活字典”。
在上世纪末,李太生从法国留学归来,跟随王爱霞投身艾滋病的研究。他一直追随恩师的脚步,践行着恩师的座右铭:“走到患者身边去,将病人的生命看得比自己的还要重要。”
功夫不负有心人,21世纪初,李太生领头的艾滋病研究团队硕果累累。
钟南山院士在唁函中写道:“爱霞教授是我的大师姐,多年来我们有着深厚的感情。她学贯中西,成就非凡,著述颇丰,桃李满天下,她的很多学生都活跃在国内外各个专业领域,并作出了不菲的业绩,我想这正是爱霞教授精湛专业技术和人格风范的延续。我特别感触的是,爱霞教授一生淡泊明志、与世无争,潜心学问、甘守寂寞,体现了我国知识分子的优秀品质,这更是我们当代医学人需要传承的瑰宝。”
对于医学事业,王爱霞教授无限热爱、满怀热情、执着追求,她以拯救病人生命和为患者解除痛苦为己任,同事形容她“看见病人,就像战士听到了枪响”。
与其说她是白衣天使,不如说她是白衣战士。
在没有硝烟的战场,她与趋利避害的本能逆行。
无所谓荣华富贵,无所谓功成名就,用血肉之躯保卫我们的健康。
这样一位德高望重的医学巨匠陨落了,但她的精神永存!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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