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的小政府宣传，到底欺骗了多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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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6-07 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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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我写了一篇讲润学的文章，揭示了不少润去美国的真相，没想到炸了一波移民中介的圈子，当时后台的言辞都很激烈。这段时间有读者咨询我，还转发了某移民机构的宣传文案，问我里面的内容是不是真的。我大概看了一圈，文案没有多少新意，还是宣传美国的教育，就业，房产和空气质量那一套，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优缺点，挑好的来宣传，无可厚非。不过有意思的是，里面还提到美国是「小政府、大社会」的优秀样板，值得全球民主国家学习。这种说法其实并不新鲜，过去几十年来美国对外宣传的形象就是如此，他们喜欢说三权分立，强调中央和地方州是平等关系。然后联邦政府的权力会被压缩精简，并将权力下放给民间组织和非盈利机构，而它自己只需要做好基本的公共事务和应急危机管理就可以了，不承担无限责任，也不会包办一切。公民可以随便骂总统和工作人员，可以通过枪支保护自己的人身和住宅安全，宁愿相信个人民兵也不相信政府，誓要将政府权力关进牢笼里。他们还说，美国政府部门是清水衙门，藏富于民，没有财富支配权，各项花费的预算必须先经过议会审核，是不能随便乱花的，因此每一笔预算都透明干净，经得起第三方独立机构的审查，不会发生贿赂腐败事件。这种属于民主自由的全球宣传极为有效，从「华盛顿共识」诞生至今，已经持续影响了三十多年，而它背后传达的核心是：欧美发达国家能成功，是因为拥抱私有制，是因为政府的不干预管控。如果放在五六年前，我相信绝大部分人都愿意相信这种解释，毕竟中美两国的实力差距摆在那里，事实胜于雄辩，哪怕到了当下也依然有许多人相信这一点，只是不能深究「事实」的真相，大家稍微一思考就很容易露馅了。比如我在知乎看到一条提问：美国政府那么小，那么廉洁，美国人的税收又那么高，为什么还有财政赤字？因为美国政府的体量从来都不小，也不廉洁，之所以税收高，财政赤字也高，是因为预算都被合理合法地挥霍掉了。根据美国劳工统计局的资料，截至2017年2月，美国公务员一共有2232万，其中：联邦政府公务员282万，州政府公务员509万，地方政府公务员1441万。要注意的是，美国对公务员的定义很广，在邮局、公立医院、学校、公用事业和交通部门工作的雇员也算公务员。所以在这2232万美国公务员里，有936万公务员+1296万政府雇员。除此之外，还有1294万在政府部门的临时雇员没有算进去，因此在美国吃公家饭的总人数在3526万。这还是2017年的资料，最新数据我查不到，但不影响接下来的结论：已知美国总人口3.3亿，中国总人口14.12亿，两者人口相差四倍。美国公务员数量是936万，中国公务员数量（包括参公）在800万左右；美国政府雇员数量是2590万，中国雇员数量在3100万左右。看上去好像旗鼓相当，如果再对比一下两国的总人口就能读出点意思了。无论你想从哪个口径对比，美国的公务员和雇员占全国人口的比例，都远远超过了中国，更不要说在美国政府的预算里，几乎有一半花在了社保退休金、医保和联邦政府员工的退休福利里。论退休人员吃的财政饭，美国只多不少。过去几十年来，美国联邦政府支出占GDP的比重稳定在19%-25%，到2021年这一比例比例超过31％，同时联邦政府的财政赤字也在飙升。里根总统是小政府模式的拥趸者，他曾经说过「政府不能解决问题，政府本身就是问题」，因此他在上台后，为了解决凯恩斯主义给美国带来的滞涨问题，开始一系列改革。改革核心是减税，大幅降低个人和企业税率，这样才能形成「涓滴效应」，也就是富人的兜里先有钱了，才会想着扩大投资和消费，最终增加下层民众的收入。但这个理论带来的效果不怎么好，反而贫富差距更严重了。里根政府还削减了政府的福利开支，看上去确实想往小政府模式摸索，然而转眼和苏联开展了军备竞赛，大幅增加军费开支，喂饱了雷神、洛克希德·马丁和波音等大型军工企业，国防开支也从1193亿美元上升到1986年的2734亿美元。一边是减税，一边是猛涨国防预算，联邦政府原本良好的财政盈余被打破，变得入不敷出，最后只能选择发行债券筹钱。由于国会没有限制联邦政府发行债务的规模和上限，因此联邦政府走上疯狂发债路线，借的钱不用急着还，只需要覆盖利息成本就可以了，借新债还旧债的套路玩得很熟练。如果没有人愿意买联邦政府的债，美联储甚至可以自己下场买，标准的左右手倒腾，像极了股市里的庄家控盘，三权分立又怎么约束呢？这导致在接下来的几十年里，美国联邦政府的财政赤字始终很高。里根总统在八年任期内累计的赤字是16673亿美元，让美国从全球最大的债权国变成最大债务国。老布什上任后，花钱更加大手大脚，后来接棒的克林顿努力将政府赤字降了下来，甚至有几年出现过短暂盈余，结果小布什、奥巴马和特朗普又一起将债务规模做大。每一任总统最熟能生巧的事就是发债，不断增加政府支出，通过放水来刺激经济，至于怎么还，那是下一任总统该头疼的事。到2023年1月18日，美国联邦小政府的债务规模已经突破31.4万亿美元。拜登还公布了2024年的财年预算案，总额超过6.88万亿美元，其中军费预算达到8350亿美元，它等于越南GDP的两倍，是中国军费4倍，相当于全球国防支出总额的40%，这个世界警察是真不好当。联邦政府每年的预算为什么这么高，又总是不够用？因为经常有一些项目拖到后期就超预算了。2.4公里长的波士顿大隧道，原订工期是6年，从1991年开挖到2007年竣工，耗时16年，费用从最初的28亿美元涨到240亿美元；2013年，加州高铁的最初建设长度是800英里，由于工期拖延，截止到2019年才铺设了几十英里铁轨，并且整个项目缩水到110英里。哪怕是缩水的项目，预算也从原来60亿美元升到106亿美元；奥巴马推行的医改法案，网页预算是9370万美元，由他老婆的闺蜜接单，结果最后的总费用超过20亿美元，并且在医改网站投入使用的第一天，只注册了6个人就瘫痪，维修两个月后才重新上线；2022年，旧金山修建一个13.9平方米的公厕需要花费170万美元，并且要等到2025年才能使用，因为项目负责人要确保「即使遇到意想不到的成本，也能向社区交付项目」；美国国防部在阿富汗建造一个汽车加油站需要4300万美元，是建造一个普通阿富汗加油站的140倍；从意大利运九只种羊到阿富汗给美军改善伙食，就得耗资600万美元。还有许多官商的裙带利益链条，什么一家人总统，财团政治，炒股众议长等等，我们可能会诧异，这些明摆着贪污和利益输送的行为，既然都曝光了，为什么不去追究问责？因为美国官商的旋转门交易非常正常，公开贿赂也合理合法，钱权交易都直接写进法律里，一切都很清廉，也就没有腐败行为了。只要按照规范流程，官员们可以接受企业、组织或者游说团队的政治献金，从而提高自己在选举中的曝光率，这种做法是很正常的。在顺利当选后，通过一些政策扶持来回报背后的资助者，也是很正常合理的行为。比如俄亥俄的氯乙烯泄露事件，就是很经典的私人利益罔顾公共安全的例子。2014年，奥巴马政府为了降低货运列车事故的严重程度，要求每辆列车安装电控制动系统（ECP），同时对运载危险材料的货车限速。后来铁路和化工行业的游说团队大闹一场，抗议新法规的实行，于是政府豁免了危险化学品的运输，不过仍然要求每辆列车都要安装ECP。特朗普上台后，在铁路游说团队的努力下，政府终于废除了强制安装ECP的规定，并且还解散了美国铁路总工会。
有些人认为，俄亥俄州出了这么大件事，美国官场会迎来一番大地震，官员们会被问责，涉事企业的负责人也会被追究刑事责任。现实是，这起事故拖了一个月后政府才展开调查，期间还发生了记者被抓，环境顾问前往俄亥俄州的飞机坠毁，两党互相扔鸡蛋打口水仗等事件，但没有一个官员受到处理，甚至没有一个站出来说句抱歉。因为美国是小政府，救援善后从来不是小政府必须做的事（当然可以履行基本的人道主义），每个公民都应该为自己的生命安全负责，政府是不会兜底背责的。涉事企业当然也安然无恙，只捐赠了2.5万美元给美国红十字会，5000名事故地的居民，每人可以分到5美元的避难所安顿费用，非常资本主义。当初参与到911事件救援的消防队和志愿者，由于被隐瞒了现场气体的毒害性，许多人没有做好安全措施就进入灾难现场，导致有7万多人产生不同程度的症状，有8000人患癌。截止2018年，有超过2000名救援人员因为疾病去世。然而美国政府在赔偿问题上始终在拖延，一直到2011年，国会才承认这些疾病与911救援有关，但由于需要资助的救护人员太多了，先是强调补偿截止到2015年，最后又说只赔付医疗费的30%。美国有一位知名脱口秀主持人叫囧司徒，他是怎么怒斥国会议员的：纽约警察对911的反应时间是5秒钟，这是消防员、警察、交通部门对灾难的反应时间。他们中有数百人瞬间牺牲，但更多的人像潮水一样涌入现场。他们的呼吸疾病几乎是马上出现的，但政府却说他们没病，他们只是想多了。当越来越多的人出现问题，政府说：是啊，你们得病了，但和911没有关系。最后当科学证明其中的联系时，政府却说：这是纽约市的问题，我们可能钱不够。我身后这些人应该坐在主席台上，议员们则应该坐在下面，回答他们的问题：为什么讨要医疗补助这么艰难、费时费力？为什么不论最后达成什么协议，最后总会出点岔子？
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法案不是国会一致通过？为什么会有人反对？2015年的时候，我们的法案被几个议员踢皮球，为的就是以此当筹码，去获得什么石油进口的关税法案。他们5秒钟就决定赶赴火场，因为这是他们的工作。18年后，干好你们的工作！
这件事前后折腾了很久，国会各种扯皮拖延，最终受制于社会舆论压力，才勉强同意后续的医疗救助。也是这件事的恶劣影响，让美国警察、消防员等灾难部门一点点认清了真相，不再傻乎乎地往前冲，奋不顾身的牺牲精神要不得，保护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否则落下了病根，别指望政府能兜底。因此才会有烧了两个月的森林大火，才会有迈阿密的公寓倒塌了整整一周，仍然有126人下落不明，整个救援迟缓无力。911事件过去五年后，为什么还能在德意志银行大厦的废墟下面发现近300具遇难者尸骨？因为有一家公司花了9000万美元把德意志银行买下来，是在拆除清理工作时才发现的这些遗体。换句话说，政府没有义务寻找遇难者的骸骨，是因为有了资本利益驱使，这些尸骸才会被发现。当需要在全世界煽风点火，挥舞着十几万亿美元侵略它国，用炮弹屠杀人民和颠覆政权时，它是维护世界秩序、有责任担当的大政府，同时还在国内发挥宏观调控的作用，巨额补贴农业，大力扶持科教产业，牢牢掌控媒体舆论的话语权，税务警察骁勇善战，让人闻风丧胆；当碰到了各种天灾人祸，或者需要耗巨资在没有收益的偏僻地区铺路修水电网络时，它是将权力关进牢笼里的小政府，只能对灾难表示同情哀默，没有义务修缮翻新，不过美国总统可以为了救一只麻雀而撞断电线杆，导致全国大停电。也不必觉得荒谬，美国的这套小政府在过去宣传得很成功，在芝加哥学派的新自由主义配合下，骗倒了无数学者专家。他们带着自由市场经济的理论回到祖国，给政府提供理论指导，要全盘模仿美国的小政府模式，否定公有制和国有企业，实施利率市场化和贸易自由化，开放金融市场，放松对外资的限制，主张全球自由化，不能实行关税保护。它成功指导了苏东国家的经济改革，通过一系列休克疗法，就能用几千万美元分完苏联遗留下来的所有国有资产，同时还引爆亚洲金融危机，让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世界银行廉价收购国有资产，这些国家的经济命脉被完全掌控。当时的马来西亚总理发表讲话，说「这场危机让全国人民十几年的奋斗化为乌有」。直到今天，没有哪个发展中国家照搬美国的私有化体制和自由主义富强起来，甚至变得更穷。但如果有哪个国家没有采纳小政府模式，没有信奉新自由主义，就会被美国判断为威权主义，是没有自由灵魂的国度，必须要用武力干涉和经济制裁。也只有这些发展中国家老实采纳「小政府自由模式」，按照西方的游戏规则行事，才能让美国的「大政府经济掠夺模式」顺利运作，大鱼吃小鱼，各凭本事在自由市场里玩，这就是经典的「华盛顿共识」。那段时期，中国也处于改革的阵痛期，无数追捧新自由主义的专家都在给中国开药方，才会有「这国怎，亏总民，我陷思，定体问」的声音，来试图证明美国体制的优越性。现状就是，中国确实摸索出一条最适合本国情的发展道路，在实行经济高速增长的同时，还能保持独立自主的地位，没有盲从西方的自由理论。因此在西方的学术界里，将中国这一发展路径归纳为《北京共识》，它和《华盛顿共识》遥遥相对。所以本质来看，「华盛顿共识」和「北京共识」的根本区别不是什么体制问题，也不是什么含民主量和含自由量，而是最核心的执政党究竟代表着什么阶层的利益。中国是以公有制为主体，背后是集体主义、民族主义和国家主义，坚持着「为国家和人民无私奉献」的理念，自力更生，劲往一处使，才能闯到今天来之不易的局面，不然只靠全球化和自由市场，我们根本买不来两弹一星，更搞不了工业革命。当前国内存在的许多问题，随便在路口拉个大爷，都能给你侃个几十条出来，不过我们也必须承认，许多问题都是有两面性的，你选择站在哪个角度来看，很重要。既然我们在国内享受到低价补贴的水电网路桥能源等公共资源，接受人民公仆在连带责任的压力下提供公共服务，并在警察、消防员和军人的牺牲精神中得到一份岁月安宁，甚至大大小小的生活事务也希望国家站出来帮忙解决，那我们肯定就要接受大政府对这个社会毛细血管般的全方面管理。这种全方位的管理虽然高效，只是在一些领域也会缺乏灵活性，甚至会变得僵硬生锈，因此我们要如何避免社会资源的徒劳浪费，如何有效遏制贪污腐败的问题，如何精简国家机关人员的编制做到合理利用，如何提高市场经济的活力，如何带动民营企业的积极性，这几点都很重要。既然美国百姓享受到民主灯塔照耀的普世光环，享受无限铸币税带来的廉价国外商品，享受「不自由毋宁死」环境下的一切生活便利，享受全世界资本汇聚带来的暴富机遇，喜欢拥抱个人英雄主义，反对政府扩张权力，那就要接受资本主义社会冰冷的弱肉强食规则。自由的另一面是不受约束，因此枪支嗑药零元购会长期泛滥，而贫富差距也会让社会划分成一个个等级森严的板块，贫穷地区由于税收少，无论治安、消防还是教育资源都不会有任何起色，最终肯定会变成破烂的贫民窟；民主的另一面是低效冗杂，百姓在承担高额税收的同时，还要忍受小政府模式下的低效率，比如《疯狂动物城》的那只树懒就是在讽刺美国政府部门的拖沓现象；资本是牟利的，公共服务一旦无利可图，当推翻重建的费用比赔偿几条人命的成本还要高时，那就宁愿烂着也不会碰，所以才会有一百多年的老铁轨继续服役；遇到森林大火、公寓倒塌和地震等灾难时，没有救援队会对你的生命负责，也不会有官员站出来承担责任，只能自生自灭，正如特朗普的那句经典名言：也许这就是人生。两个国家，两种制度，看上去泾渭分明，其实内部的阶层思潮也差不多。富豪群体肯定希望绝对的自由主义，反对各国的金融管控和征税，这样才能让自己的财富在全球流通，寻找价值洼地和避税港；中产群体也支持小政府模式，希望少点管控和征税，然而这个群体在欧美国家是征税主力军，是标准的纺锤体阶层，因为穷人和富人都没办法收上来税，只能找中产开刀；低收入阶层更喜欢大政府模式，至少还有政府愿意管着自己，至少社会的福利保障系统能让自己不被饿死。如果你厌倦国内的大家长式管理风格，那最好的选择是润出去，而不是既在国内享受集体主义带来的社会便利环境，又想高举「新自由主义」的那一套，那只是在和自己的人生过不去。毕竟这是完全两套不兼容的体系，是理想中的乌托邦，全世界没有一个国家能做到。这么多年来，也没有一个发展中国家因为模仿欧美发达国家的「小政府、大社会」模式顺利发展起来，反倒是在几十年内浮浮沉沉中，被理想中的乌托邦国家伤得最深，被周期性地割韭菜。现阶段中美都只有一个方向，那就是努力完善自己的制度，修补各种漏洞，要么在集体主义中稳定市场经济的活力，走特色社会主义道路；要么在自由主义中发挥宏观调控的作用，走国家资本主义道路。成年人总是在妥协和选择中徘徊，有许多试错的机会，但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律比较冰冷无情，它会隐藏在虚虚实实的宣传陷阱里，只要我们稍微妥协了，上钩了，或者走错某条路线，那面临的后果往往会很残忍和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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