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杀、欠巨款、拍三级片：她的不甘与失败，才是娱乐圈的人间真实

2023-06-07 11:41 120 0

“毫无疑问，

所有的人生，

都是一个垮掉的过程。”

——作家·菲茨杰拉德

「逝于1940年12月21日」

出自作品：《崩溃》

……

01.

1995年，老狼的《恋恋风尘》卖破40万张。石家庄赞皇县一个高二的学生得知此事，下定决心要考北大。这孩子打小有个舞台梦，渴望被关注。他听说老狼是清华民谣歌手，那么自己就做个北大老狼吧。

这孩子叫毕志飞。多年后，他拍出了中国影史评分最低的大烂片。

年少的毕志飞对狼哥产生了误会。其实高晓松才是清华的，老狼是北京联合大学的。但无所谓。那年，毕志飞成绩猛涨，冲上年级第一。连老师都在帮他考虑是考北大还是清华。然而很不幸，考了两次，都没考上。毕志飞人生第一次感到万念俱灰。1997年，他很不情愿地上了北京工业大学。

到了北京，毕志飞依然不死心，省吃俭用进音乐培训班。就在这里，他在同学手上看到了黄晓明的照片。同学说，帅吧，人读电影学院呢。毕志飞从此知道中国还有个叫北影的地方，瞬间把老狼这个目标抛到了脑后。

大二，毕志飞就备考起了北影研究生。为此，他甚至放弃了一段恋情。毕志飞死轴、较劲的个性在这时期表现得淋漓尽致。他本想考导演系，那年北影不招生。考表演系，失败。他就去做旁听生，以绝食为要挟，换来了父母2.5万元学费的支持。这对一个普通工薪家庭，是笔不小的负担。

「年少苦读毕志飞」

当时他哥说，你要能考上北影，我他妈倒着走。毕志飞不信邪，旁听苦学一年，愣是考上了。硕士毕业前，他参加了北影和北电的博士招生。有亲戚说，你不可能考上北大。毕志飞又轴，明明考上北影，他没去，决定再战一年。随后，他与世隔绝，在逼仄的房间里拉片、啃书，不参加任何社交。

毕志飞30岁前有两个至暗时刻，第一次是北大失利，第二次是研究生毕业，找不到工作，独自在宿舍哗哗流泪。这些灰败的记忆，都被他最终考上北大影视博士冲刷掉了。父母为他感到骄傲，在县上大办酒席。

毕业后，毕志飞在北京安家，拿到北京户口。他用轴和拼，完美人生逆袭。并由此获得了一条感悟：只要我努力，就一定有回报。

可就是这条感悟，让他迎来了人生又一个至暗时刻。

早在北影读硕士时，毕志飞就酝酿过一个故事。7年后，眼看中国电影市场起势，他心想无论如何要把它拍出来，圆自己长期以来的导演梦。在他设想中，这部有11条人物线的处女作，将是他迈向成功的第一步。

拍电影要钱，毕飞宇没有。好在他岳父是金地集团的高级顾问，曾是中金高层。2012年，他从岳父那里拿到启动资金。电影拍摄地也是岳父的养老地产项目支持的。钱不是很多，拍完后，没钱做后期、宣发。毕志飞看《大圣归来》成功众筹，随即效仿，竟从121位股东手上筹到了1900万。

2017年，《纯洁心灵·逐梦演艺圈》上映。

那121位股东肠子都悔青了。

02.

毕志飞非常欣赏87版《红楼梦》精益求精的艺术作风，所以拍《逐梦演艺圈》时，他在各种细节上较真。剧组钱少，只能选在校学生来演。没经验？没关系。他半夜三点给他们拉去天安门看升旗，还带他们去探访孤儿院、老人院。三天后，演员跑了一半。毕志飞觉得很好，不能吃苦的都走。

拍《纯洁心灵》前，毕志飞没有实际拍摄经验，去某剧组协助选角，还被炒过鱿鱼。这丝毫不影响他发挥。电影剧本号称写了8年，11条线索，20个主角，每人一条人物线。据参演者表态，拍片过程中，他不管对错，对任何事都坚持，听不进别人的意见。尤其在细节上，一定要照他说的演。

有一场几分钟的淋雨戏，他拍了11个小时。他说要精益求精，女演员却冻得瑟瑟发抖。有些戏，女演员觉得演的不好，想再来一条，他又让过了。后来，年轻演员跟他爆发冲突。因为每个人两千块的片酬，却要连续拍十几个小时。有演员半夜偷偷跑掉，其他人不干了，逼着毕志飞加钱。

为拍电影，他向亲友借了五六百万。钱很快花光，兜里只剩下200块。后期、宣发都没钱，毕志飞想到了众筹。筹到1900万后，他又“较真”。一句话配音207次，配音制作超预算3倍。他被打的一场戏，为加个受伤的妆，支付了高额后期费。电影主题曲，花280万请SNH48来唱。

「毕志飞的心声」

有意思的是，花钱请人写的歌，毕志飞不满意，自己写了一首“神曲”。钱造光了，设计一张商业海报要几十万，他嫌贵，自己设计了一张，像拿美图秀秀P出来的。剪辑时，又发现11条人物线根本容不下，人物失去主次，故事凌乱。补救办法是分章节，其中一章叫：宝宝心里苦，但宝宝不哭。

导演、编剧、主演、统筹、美术指导等十多个职位，毕志飞一人肩挑，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打了鸡血一样。电影上映前，他去岳父的地产项目溜达，跟前来度假的明星合影，求支持。他花钱参加电影推介会，上去一个人说一大堆，底下人都懵逼，媒体也不搭理。但他很陶醉。

2017年，电影公映。豆瓣开分，开出了国产片有史以来最低的2.0。网友们奔走相告，说“奇葩烂片”诞生了。电影本来也没啥排片，消息传到股东群里，股东们群情激愤，让毕志飞回应。毕志飞就写文投诉豆瓣，说：

“一个青年导演花十二年心血认认真真给中国拍电影，被豆瓣一天毁了！”

豆瓣内部人士看到文章的第一反应是：咱们是不是遇到个傻逼？

广大网友同样是这个反应。群嘲如海浪般汹涌。这部他自己觉得耗费了无数心血的处女作，一夜间成了烂片代名词。有人质疑这种片子怎么能上院线，还有人说中国电影就是被这种片子搞坏的。自认为无比真诚、努力的毕志飞，对此无法忍受，把矛头指向打低分的豆瓣，要起诉豆瓣，要给国家电影局写信。

他指控豆瓣是“境外势力”，并声称要去戛纳参赛，为电影正名。

这一系列言论，让他变成了更大的笑话。网友们的态度是：

“这神经病拍了个大烂片，为什么还能这么自信？”

其实，2016年电影去中传展映，就被学生吐槽过。但毕志飞不在意。因为后面一次专家研讨会上，一些名校机构20多位专家给《纯洁心灵》巨高评价。电影审查委员赵葆华还赞叹这是“多声部和弦”。毕志飞觉得，这些“有头有脸”的人不可能说假话。电影上映前，原合作方中影拒绝宣发，SNH48也拒绝录MV，毕志飞把这俩都告了。他从不觉得电影有问题。

「毕志飞的自信来源」

微博上，他开始跟各路网友吵架，拉黑所有骂他的人。媒体采访他，他依然偏执地认为电影真诚、用心。任何一个被公众质疑的点，被演员吐槽的点，他总会先承认自己的不足，再找个理由开脱，要么说钱不够，要么说演员没经验。总之自己在非常艰难的情况下，呈现了一部佳作。

电影下线后2年间，针对他的骂声汹涌不绝。甚至有人建了粉丝群，专门骂他。还把他给拉进了群里。意外的是，毕志飞没退群，慢慢地从愤怒、不服气，变成了一个参与者。他开始笑着面对那些调侃，甚至自黑。

2019年，他去领了金扫帚奖“十年最令人失望华语电影”奖。

至此，他终于承认，自己花了那么大功夫，拍出了一部大烂片。

网友们扒出他的学霸故事和拍片初衷后发现，原来他真的很努力、很真诚。

可惜的是，越努力、越真诚，拍出来的东西，越烂。

03.

毕志飞考上北京工业大学的1997年，《甲方乙方》上映了。至今，很多人只知道这是冯小刚导的，却不知道电影的编剧，叫王刚。不是演和珅的那个王刚，而是一个纯文学作家。莫言、余华的同学。

拍《甲方乙方》前，冯小刚拍过三个现实主义作品，全被枪毙了。这才去搞了所谓贺岁片。最后一个被枪毙的《月亮背面》，就是王刚写的。

王刚最早在文工团吹笛子，是个文艺青年。他热衷文学，喜欢谈论伟大作家，渴望跻身其中。他曾坐了三天四夜的火车赶到北京，只为见王蒙一面。王蒙对他发出鼓励，希望他能成为一名好作家。转业后，通过父亲关系，王刚去《绿洲》当了编辑。他曾把习作拿给一位老作家看，对方觉得写得不行。

多少年过后，老作家还记得王刚身上藏不住的“想要出人头地”的气质。

「作家王刚」

80年代文艺繁盛，文学使人一夜成名。王刚去北京，申请上了鲁迅文学院，成了莫言、余华的同班同学。在这个班级里，莫言已经写出了《红高粱》，刘震云写出《塔铺》拿了全国大奖，余华靠《十八岁出远门》成了先锋代表。王刚在《北京文学》上发过一篇《博格达童话》，战绩不算突出。

北京的大气、开放，远胜于新疆。看着日渐林立的高楼，王刚决心留下，要在这里展开一切关于伟大的人生抱负。在鲁院，他写一篇《冰凉的阳光》，讲一个底层工厂青年攀升的故事，主角为了改命，不顾一切向上爬。原本被退稿，后被《当代》编辑看中，决定发在头题。王刚很得意，四处跟人说，我要上《当代》头题了。结果《当代》主编以“内心黑暗”为由，发在了末题。

相比于莫言、余华，王刚从没享受过“被竭力推崇”的待遇。京城有名的评论家们，也从没写过什么话，帮他奠定他在文坛的位置。他从没觉得自己写得差，可他年轻时就想扬名天下的期望，始终落空。

毕业后，王刚不愿回新疆，漂在北京，蹭住好友宿舍。稿费很低，完全不足以支撑生活。就在这时候，他认识了靳树增，日后给《相约九八》填词的那位大佬。靳树增正在筹备一部大型专题片《民魂》，歌颂老革命和新一代儒商。经人介绍，王刚成了靳大佬的得力助手，写作派上了用场。

当时，靳树增已是富人一枚，衣着光鲜，穿进口皮鞋，抽名牌烟，出手阔绰，整天谈论金钱、女人。王刚大受刺激，关于名利、权力、女人的渴望，一次又一次被激发。他帮靳树增写剧本，一集800块，后来变成1000。

写那些专题片，对王刚而言手到擒来。跟靳混久了，王刚发现这事儿很简单，就是靠三寸不烂之舌去拉业务，说服那些大老板投资，再找一些靠得住的写手写剧本，就能弄一部像样的专题片。他开始拉赞助，跑项目。一个项目20万，到他口袋2万。王刚心想凭什么啊，你都能干，我不行？

他离开靳老板，自己单干。有个专题片差点上央视。那时期，王刚挣了钱，又跟人跑去海南、广西搞地产。因为遇见一个朋友，说在无锡买个岛，倒手挣一千万。王刚觉得电视没意思，挣几十万，太少了。

他去海南炒地皮，赶上海南地产崩溃。从广西一个高官手上搞到一块地，一直舍不得卖，想高价出手，结果玩儿砸了。最终，王刚又回到了靳树增身边，为他写了本拍马屁的自传，《带血的忠诚》。

「靳树增的传记」

靳树增仍然器重他，叫他“大作家”。但又从没把实质的公司权力交给他。

在疲惫和失落中，王刚又想到了文学。

04.

1996年，以休养为名，王刚回家写起了小说。他把自己在商海沉浮的经验，写成了一部《月亮背面》。写小说是很个人的事。在写作中，他是自己国度的王，可以暂时遗忘在现实中收获的沮丧和惆怅。

其实，那时候，靠着经商赚的钱，王刚已经在北京买了几套房子，开上了豪车，比中国百分之九十九的人活得好了。但他还是感到委屈、不甘。无论在文学还是商业上，他都没能站到他所期待的那个金字塔顶端。

《月亮背面》写完，送到了冯小刚手上。找冯远征、徐帆主演。拍完，有人看了录像带说，你就等着火吧。结果还没播，就给枪毙了。

随后，好梦公司倒闭，王朔远走他乡。冯小刚抑郁半年，被韩三平拉去拍《甲方乙方》。剧本是根据王朔的《你不是一个俗人》改的。一心想扬名立万的王刚，又成了幕后编剧。《甲方乙方》一出来，就爆红。又过了几年，冯小刚拍《天下无贼》，找到王刚做联合编剧，又是为他人小说化妆。

《天下无贼》拿了金马奖最佳编剧，可王刚自己的作品，不为人知。

「这玩意儿连剧照都没有」

王刚写过一阵剧本，最后还是回归了小说。他把目光对准故乡，写出了一本《英格力士》。小说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入选了《当代》杂志评选的年度最佳小说，评分超过《狼图腾》、《中国式离婚》等名作，拿下“专家”“读者”双料大奖。这是他自《月亮背面》后获得的最高认可。

领奖时，王刚眼泛泪光道：

“我多么希望我的书能摆得满大街都是。”

可惜，这本书卖得并不火。它入围了第七届茅盾文学奖前十，王刚准备了获奖感言。但没能进入决赛圈。那年获奖的，有他的同学，迟子建。

小说陆川也看了，喜欢得不行，早早买下版权，说中国只有自己最适合拍这部电影。可陆川扭头去拍了商业片，一直没能拍。后来，改编权过期，几经辗转，执导权落在了拍出过《天浴》的陈冲手上。

电影2017年就关机，进入后期制作，至今还没上映。

随后，王刚写了70万字的《福布斯咒语》。依然是“野心故事”，讲地产界的商海沉浮，涉及诸多时代隐秘。故事很有话题，出版后，还是不火。

2012年秋，一次作家采风活动路上，《人民文学》副主编收到消息，说莫言拿下诺贝尔文学奖了。车上，其他作家喝彩、鼓掌，王刚却好难过。

“为什么得奖的是莫言，却不是我？”

「《英格力士》主创，右二王刚」

又过了两年，《1942》拍出来，冯小刚邀请他去看。电影落幕时，王刚哭了。两人喝了顿大酒，回去的路上，王刚嚎啕大哭。冯小刚以为他是为民族苦难，其实王刚为的是自己。《1942》前后折腾了19年，终于拍了出来。可他那些作品呢，从来没受到这样的待遇。即便拍好的，也没上映。

《1942》又是他同学刘震云的作品。

后来，冯小刚想拍个文工团的故事。文工团出身的王刚又把《喀什噶尔》给他。冯小刚最后选了《芳华》，没有选他。

《芳华》又是他同学严歌苓的作品。

王刚年少时就渴望实现的那个梦，最终化为了泡影。

偏偏莫言、余华、刘震云、迟子建们，都摘到了那颗星星。

05.

《英格力士》摘下年度小说的2004年，四川一个叫许丹的姑娘参加了“超级女声”的海选，不幸被淘汰。那年，她还参加了成都一场“为爱痴狂”的港台明星模仿秀，拿了冠军。但这并没改变故事的结局。

许丹的父亲是民间艺人，自己成立了一个艺术团，很早就在云贵川乡镇演出。他曾参加过四川省巴蜀笑星擂台赛，进入复赛，被推荐去央视参加“全国喜剧小品大赛”。没有得奖。许父把参赛通知，印刷成了一张广告。

许丹继承了父母身上的艺术细胞。上中学时，学校唱歌比赛，她次次拿一等奖。初三毕业后，许丹不读书了，想当演员，进了父亲的剧团。那时她才十几岁，跟着剧团走南闯北演出，在团里学乐器、演小品。2004年“港台明星模仿秀”，许丹唱高胜美的《哭砂》拿冠军，成了剧团必备节目。

许丹有明星梦，想当歌星。她连续两年参加“超女”，都被淘汰。2006年，她终于晋级成都赛区100强。她唱顺子的《回家》，评委常宽给了高分。可之后的100进50强比赛，许丹始终没能接到参赛通知。

伤心的许丹给父亲打电话，失声痛哭。

她渴望站上舞台，被更多人关注。可一次又一次与梦想擦肩。2006年比赛结束后，成都一个选手说，你条件好，可以去酒吧唱歌。许丹到成都，成了一名串场歌手。每天夜里骑着自行车，要唱好几个酒吧。

后来许丹又去商务俱乐部一类的高档场所驻唱，一个月能赚一万块。那里没有剧场演出热闹，来往人流也更复杂，让人感到孤独。这期间，许丹还是想走职业化道路。她四处关注选秀，希望脱离驻唱生活。父亲曾到处拉关系、凑钱支持她去参赛，也掏钱拍过一个短剧，让她出演，都收效甚微。

2011年10月，许父在家中地下停车场内发现了女儿的尸体。

警方作出鉴定：许丹为车中二氧化碳中毒自杀身亡。

在整理女儿房间的遗物时，父亲发现她写了很多小纸条，上面说自己“无能、度日如年”。自杀前一天，许丹打电话给父亲，说自己运气不好，心太累了。她还提到了那一年的超女冠军，年仅21岁就夺冠的段林希。

死去的许丹并不知道，其实段林希成名后的生活，也不好过。

「段林希上奇葩大会」

夺冠后，段林希赚到了两百万，在老家给爸妈买了房，出去吃饭，肆意挥霍，一年之后，卡上就只剩下了11块钱。她以为赚了的钱总会回来。结果2013年后，接到的通告、商演越来也少。段林希除了等待，别无他法。

2015年，她带着满腔的自我怀疑离开了北京。回到云南，把自己关在家中，不见人、不唱歌。经过亲友开导，才调整好心态，想办法养活自己。在云南，她找不到满意的工作，又回到北京，艰难谋生。当时她身上只有10万块，交了一部分房租，出了首新歌《小丑》，反响平平。她想通过之前积累的人脉重振旗鼓，可那些围绕在她身边的人，一夜之间都消失了。

在北京，段林希做过兼职，开过抖音，干过微商。她只能租3000块一个月的房子。疫情到来后，她拉上几个朋友，开了家剧本杀店。

在我国漫长的选秀史上，并不是成了冠军，就能做明星，永远在站台上。

2005年的《我型我秀》，刘维拿下冠军。一个女同事特别郑重地对他说，从现在起，你不再是一个孩子，而是一个艺人，你准备好了吗？

刘维准备好了。19岁那年，还在上沈阳音乐学院的他为了参赛，在三里屯驻唱一个月，攒够机票，拿下冠军。他以为音乐梦近在咫尺，当他为了提升自己，跑去韩国做了一年培训，回来后发现，自己人气早没了。

夺冠后很长一段时间，刘维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要做一张厉害炸了的音乐专辑。当他进入圈子，慢慢只剩下另一个念头：

先赚够钱，让自己活下去。

他开始参加数不清的搞笑节目，在里面搞怪、自黑。

16岁那年，他自己录了一张专辑，封面上写着一句目标：

震撼全亚洲。

后来，他在《乐夏2》里给椅子乐团当助演嘉宾。丁太升称他为：

一上台连舞台都尴尬的综艺烂咖，一个综艺混子。

06.

歌手许丹自杀的2011年，一部名叫《插翅难逃之变脸》的警匪题材电视剧成了一次赌博。这部剧的编、导、演，都是赵燕国彰。为了拍摄，他找圈内老朋友投资，自己也砸了600多万，合计2000万投入。

电视剧2013年杀青，直到今天，还没过审。

赵燕国彰的名字，很多人都不熟悉。但说起张世豪和那句“我现在只想搞钱！”以及相关表情包，大概能想起他是谁了。

1966年，赵燕国彰出生在河北隆尧，从小热爱文艺。他和许丹一样，初中毕业，就进了剧团。京剧、秧歌、现代戏，什么都学。考上河北艺术学院后，他疯狂阅读文艺作品，立志要出人头地。毕业后，他被分到保定文工团，又被团里视为积极分子，专门送到东方歌舞团进修。

彼时，北京已经有“明星”这种新物种诞生。赵燕国彰看了，两眼发光，也想成为其中的一份子。这时，有人怂恿他去考中戏。

没想到这一考，考上了。他成了蒋雯丽、许晴的同学。

来自农村的他并没有太大优势，见识不多，长得也不帅。他很刻苦，拿过不错的成绩，但没机会。毕业后，赵燕国彰一度接不到戏，挣不到钱。直到1998年，他经人介绍拍《西藏风云》，认识了叶鸿伟。叶导说我有个悍匪角色，你看愿不愿意来。这个悍匪，就是以张子强为原型的张世豪。

《插翅难逃》播出后，大火。那之前，电视剧还没有谁敢拿反派当主角。赵燕国彰终于体验到了刚去北京时就想体验到的“明星”滋味。

开始有人来找他签名、合影，他不得不戴着口罩、墨镜上街。

“豪哥”给了他巨大光环。但对这个角色的艺术性，赵燕国彰并不满意。他那个年代出身的人，即便想当明星，也是有追求的。更麻烦的是，这个角色给他带上了标签，缩窄了他的戏路。他依然很被动。

「豪哥是个狠人啊」

为了主导自己的艺术生涯，赵燕国彰早在1997年就策划了电影《恰同学少年》。等了两年，才等来投资。后来资方后悔，中途撤资。这片子断断续续拍摄，2002年才上映。电影定档不久，遭遇非典。发行方只好将其做成DVD。为了卖钱，在封面上标了个“情欲电影”。赵觉得这是一种侮辱。

这部艺术片，当然没带来他想要的成功。

此后，他接了一些戏，再没复制“豪哥”的传奇，渐渐淡出观众视线。

2011年，他砸钱拍了《插翅难逃之变脸》，广电不给过审。他也想过再用“豪哥”的热度打开一下知名度，但收效甚微。时代变了，鲜肉、暖男成了流量核心，他这样的狠人，只能活在网络表情包里。

有朋友带他去找投资，对方满口答应。扭头就反悔。觉得他没粉丝、没话题。

为生活，不得不去小城市接商演，在酒吧唱唱歌，帮超市开业站台。可他心里面想的，是何时能再演戏。前几年，找他演戏的人也有。本子接过来，赵燕国彰一看就知道非常烂，剧组还没什么钱。

放下剧本，他会一个人平复一下心情。

火过，但没火透，也没趁着那把火，继续火下去。享受过名利带来的快乐，眼下得到的却是遗忘和落寞。飞扬后的寂寥，更加刺痛人。

《地久天长》找他客串时，他连片酬都没问，马上去了。王小帅只给他包了一个红包。去每个电影节，他都会穿一身特别引人注目的西服。王小帅说，他对红的渴望，一眼可见。但片子成就的，是咏梅和王景春。

时至今日，他依然渴望自己能被打捞上岸，站在聚光灯下。

07.

《地久天长》上映的2019年，59岁的车保罗靠短片《老人与狗》入围台北电影节最佳男主。收到消息时，车保罗正在菜市场打工。

对很多观众而言，车保罗是个陌生的名字。但要是提起陈小春版《鹿鼎记》里的胖头陀，大概能有一些印象。他是香港TVB的特型演员。年轻时曾在停车场守夜为生，因身材瘦高而被选中。演戏，是他的热爱。

但热爱并不见得能换来银两。刚入行那会儿，他白天做舞台管理，偷学演技，夜里还得去停车场挣钱。他演的第一部电影是徐克的。没想到，片子政治敏感，他6年没接到活儿，只能去刷盘子、遛狗。

多少年，他一边打零工，一边跑龙套。就像周星驰《喜剧之王》里的尹天仇，痴迷于演戏，但永远没机会。直到《鹿鼎记》开拍，他演了胖头陀。此后，他也风光过一些日子，甚至代言过产品。但囿于自身条件，千禧年后，能接到的角色越来越少。TVB遭遇寒潮，把他叫去办公室说：

“你可以留下，年薪2000港币。”

「车保罗演的胖头陀」

车保罗扭头走了。此后，他四处漂流，打零工。维修员、服务员、医院杂工、保安，都做过。他未曾做过主咖，跑龙套又能挣几个钱呢？2012年，母亲病逝，车保罗无钱安葬，只能对外求助，因此上了新闻。

《老人与狗》获奖时，他正在菜市场，疏通下水道、管厕所。人家恭喜他要拿大奖了，他幻想了一下红地毯，然后告诉自己：

“明早四点还要开工。”

在香港娱乐圈，车保罗这样的人不止一个。有人从风光到死寂，可能一晚上就够了。有人一直想证明自己，三年又三年，三年又三年，老天爷根本没给机会。并不是你长得靓、身材好，就能成为大明星。

这里面有被雪藏、凌辱的蓝洁瑛，也有从没被真正尊重过的陈宝莲。

陈宝莲的美貌是有“家传”的。她外婆汪漪是旧上海的电影明星，复旦肄业，代表作《太太万岁》，那是张爱玲写的剧本。新中国成立后，汪漪还演过一部著名电影，黄建新的成名作《黑炮事件》，在里面演个老干部。

如果一直留在内地，陈宝莲说不定会成为一个不错的演员。

可她被母亲带到香港后，却拍上三级片。

幼年时期，陈宝莲对母亲刘小仪没什么印象。丈夫出轨，刘小仪离婚，不久跑去香港闯荡。12岁之前，陈宝莲都跟着外婆过。1984年，《中英联合声明》签署，确立香港回归日期。第二年，刘小仪回上海，把女儿带到了香港。陈宝莲以为要去见一个繁华都市，结果见到的是脏乱差的出租屋。

更可怕的是，刘小仪嗜赌成性，在外欠了许多赌债。经常有人上门追债。陈宝莲每天都活得极度缺乏安全感。那时，陈宝莲已经是一个身姿婀娜、面庞姣好的少女。为还赌债，刘小仪把她拉去拍了花边杂志。

说是做模特，其实就是拍一些取悦男性的三点照。

陈宝莲踏上野模之路，心智尚未健全，就被拉进了污浊的圈子。1990年，刘小仪又偷偷给她报名，让她去选亚姐。那届选美来的都是人精，陈宝莲人气高，但最后没进决赛。亚视见她如此受男人追捧，便跟她签约。

可陈宝莲自己没抓住机会，贪玩、不好好工作，很快就被解约。

刘小仪不想浪费女儿的“天赋”，想靠她的脸和身材赚钱。彼时，香港风月片盛行。导演找上门来。陈母又把女儿给“卖”了。到了片场，陈宝莲忍不住落泪，不让任何人碰自己。但合约已签，由不得你。

1991年，《聊斋艳谭3: 灯草和尚》上映。陈宝莲一出场，就把男人们迷住了。那年，陈宝莲拍了8部电影，与叶子楣、叶玉卿并称“香港三大艳星”，成了许多人意淫的对象。她感到恶心，又找不到挣脱的办法。

「陈宝莲参选照」

几年后，她终于帮母亲还清债务，从此发誓不再接三级片。不久，周星驰拍《国产凌凌漆》，邀请她去演里面的女特工。还是卖性感，但至少是个正经角色。陈宝莲抓住机会，完美演出。就在她以为能做个正常演员时，被查出子宫水泡。小报记者闻风而动，说这都是拍三级片太多闹的。

等陈宝莲养好身体，机会又没了。

来找她的，还是那些风月片导演。

就在她陷入人生低谷时，黄任中出现了。黄是台湾富豪，身价20多亿，人长得奇丑无比，还很好色，身边女人一大堆。黄看中陈宝莲后，发起猛烈攻势。不是拿直升飞机接她，就是送1500万的项链。

黄任中还发誓，会利用自己人脉，让她成为一名真正的演员。

陈宝莲很快沦陷其中，作了黄的“干女儿”。如果说一开始，陈宝莲贪恋他的钱财、势力，那么随着交往深入，更依赖的是，是一份安全感。

自幼没有父爱，一直被母亲当赚钱工具，从未被真心呵护的陈宝莲，突然成了黄任中最宠爱的女人，很难不依恋对方。日子久了，陈宝莲越来越想独占黄任中，成为正室。黄当然不干，继续莺莺燕燕。陈宝莲恃宠而骄，常在外醉酒、撒泼，再一个电话给黄，让他来解决麻烦。

最后，黄任中给她三百万，选择分手。

「陈宝莲与黄任中」

给她这笔钱，是让她出国留学。可读书少、老早就被娱乐圈染上一身浊气的陈宝莲，已经习惯大手大脚，还沾上毒瘾，钱很快没了。此后，她精神越发不正常。不是疯狂吞药，大闹黄任中家门，就是在酒吧打架，大闹机场。她说自己被小鬼附身，让人拍自己内裤，在公开场所自残…

后来，她和沦落街边的蓝洁瑛，都被港媒归为“香港四大癫王”之列。

2002年，陈宝莲怀孕。就在外界纷纷猜测孩子父亲是谁时，生下男婴一个月后，陈宝莲从24楼一跃而下，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那一年，她才29岁。

陈宝莲没有尝过亲情，也没有尝过爱情。她像极了松子被嫌弃的一生。

08.

陈宝莲自杀的头一年，内地电视上，一款婷美广告火了。

很多人并不知道荧幕上穿着连体内衣的姑娘是谁，只觉得这广告挺大胆的。广大少男还将其作为了人生第一次性启蒙。直到数年后，《武林外传》上映，大家才知道这个饰演祝无双的女孩儿，名叫倪虹洁。

拍广告时，倪虹洁被告知播出时会用替身，她才勉强答应。结果一天夜里，家里人正吃着饭，那条广告就从中央六套飘出来。家里人都惊呆了。

父母不是很赞成倪虹洁进演艺圈，她还是去了。从艺多年，倪虹洁并没能站在舞台最中央，也没留下太多令人回味的角色。参演《武林外传》时，她片酬最高，最后却成了被遗忘的那一个。后来，她不是演妈妈，就是演阿姨。

她接过不少烂戏、噱头角色。在GQ出品的《失意者联盟》里，倪虹洁说，每次看剧本，看到主角的台词，都很羡慕，心想自己演会怎样。

但一开拍，她是站在主角边上搭腔：

“不止是没有话语权，你永远都是一叠资料交上去充数的那一个。”

在节目，记者问，你为什么要接那些烂剧呢？倪虹洁说，我要生活啊。

早在1999年，她就结婚了。后来又离婚。突然一天早上醒来，发现自己欠了银行一千多万。她曾和前任一起承担了一笔巨债。

「一觉睡醒，负债千万」

倪虹洁被限制消费，去哪儿都不方便，然后开始拼命演戏、赚钱。虽然是个经常露脸的配角，但她积蓄不多。她要演一个职场女高层时，手边连个像样的名牌包都没有，只能去找经纪人借。

在光鲜亮丽的娱乐圈里，像倪虹洁这样的演员，还有很多。

就像刘美含在《失意者联盟里》对记者说的：

“一部剧有100个人，主角只有那么一两个。不可能所有人都能做主角啊。”

话是如此，但对于每一个踏进这个场所的人而言，谁又不想灿烂地站着呢？

如果可能的话，谁又不想一帆风顺地，在每个瞬间实现自身的渴望？

「的确不是什么坏事」

然而人生并未总能如你所愿。

也许你越努力，越认真，最后却拍出了历史级别的大烂片；也许你渴望年少成名，跻身伟大，到头来只是一朵浪花；也许很多人都夸你漂亮、有才华，觉得你适合站在聚光灯下，但你只能去酒吧打工；也许你也获得过一次高光时刻，你以为人生还会有那样的时刻，其实那已经是巅峰了；也许你想吃、想爱，想自由，结果困在一地鸡毛里…

《被嫌弃的松子的一生》开头讲话：

“梦想是自由的，但是实现梦想，度过幸福一生的人，少之又少。因此，绝大部分没有那么幸运的人，要么伤心地长吁短叹，要么沉醉于悲伤中，要么草草地了结一生，要么笑着搪塞过去…小时候，谁都觉得自己的未来闪闪发光，不是吗？但是一旦长大，没有一件事会遂自己心愿…”

娱乐圈里，被无数人追捧的，永远是台上的风光。在这独一无二的风光之下，更多人遭遇的，是无奈、彷徨、失落、惆怅和不甘。

但这本身也是生命的一部分。

在期待、眺望、努力踮脚呼吸的背后，欣喜与苦痛同在。

我们没有别的办法，也不会有更好的办法，正如村上所说：

任何人一生当中都在寻找一个宝贵的东西，但能够找到的人并不多。即使幸运地找到了，实际上找到的东西在很多时候也已受到致命的损毁。尽管如此，我们仍然继续寻找不止。

“因为若不这样做，生之意义本身便不复存在。”

拓展阅读

文章里提到的蓝洁瑛的故事，关于香港娱乐圈的黑暗面，之前老早就写过。关注本号，后台回复「蓝洁瑛」，获取深度八卦「蓝洁瑛崩溃往事」。

「全文完，下次再会」

本文部分参考资料：

[1]《毕志飞：谁敢说我是烂片导演》，中国新闻周刊

[2]《毕志飞与“史上最烂片导演”称号的斗争》，看天下

[3]《作家王刚：10年商海沉浮与老板靳树增》，王刚

[4]《“失败者”王刚》，GQ报道

[5]《一个中年实力演员想翻红，有多难？》，中国新闻周刊

[6]《“最惨”影帝，娱乐圈配不上他》，vista看天下

[7]《成都歌手许丹之死：一个女孩的奋斗》，三联

[8]《他们不断修正自己的人生》，看天下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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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私微：lswen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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