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男人的好与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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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6-07 1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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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敏老公崔鑫住进医院做化疗的第二天,小冯的爸住进了同病房。
小冯爸六十出头,看上去还蛮健康的。但小冯在他爸去洗手间的时候偷偷跟丁敏说,已经是中期了,肺癌。
丁敏叹口气,肿瘤医院胸外科,住进来的一多半是这个病,没什么意外和神秘的。
丁敏也没觉得这病有什么可怕,她觉得自己活得,也不比一个比癌症晚期患者强多少。
小冯说,大夫让赶快做手术,姐,你说要听大夫的吗?
小冯二十六七岁的样子,脸上甚至还有些稚气,急于找人倾诉。
丁敏理解,这事儿对小冯来说是天大的事,他自己承受不住。但小冯还不懂得,一个人天大的事对别人来说都是无关痛痒的。
每个人的生活里,无外乎是她自己。
但丁敏也不忍心阻止小冯,能看出来,这爷俩儿是从农村来的,小冯那套衣服,不会超过一百块钱。
想了想,丁敏说,还是听大夫的吧。
小冯说,姐,我们还瞒着我爸呢,也不知道能不能瞒住。
当然瞒不住。但丁敏没吭声。
结果,躺在病床上的崔鑫吭声了,从鼻子里冷哼一声,说瞒住个屁。
小冯愣了一下,脸色登时有些不太好看,刚要回一句,丁敏推了他一把,说去看看你爸吧,别让他自己跑去跟大夫聊,会露馅儿的。
小冯又一愣,撒腿就窜出了病房,朝卫生间方向窜过去。
丁敏在病房门口站了站,听到崔鑫不耐烦地说,少跟外人闲扯淡,劳资渴了。丁敏回身在暖瓶里倒了杯水,又对了点凉白开,隔着杯子试了试温度差不多才递给崔鑫。崔鑫喝了一口,噗吐了出来,一层水雾溅到了丁敏身上脸上。用的力气大了,崔鑫跟着剧烈咳嗽起来,喘息声滞重憋闷。丁敏没顾上擦脸上身上的水,赶忙给崔鑫扣背,帮着他把痰咳出来。小冯跟他爸就在崔鑫骂骂咧咧的时候回了病房,爷俩都有些纳闷。丁敏没吭声,重新给崔鑫到了水递过去。崔鑫喝了两口,说别老给劳资哭丧着脸,操,不死都被你这丧气样儿咒死了。丁敏沉默地等崔鑫喝完水,出溜着躺回去,拎着暖水瓶去了水房。丁敏也能理解小冯的愠怒,是一个年轻人年轻气盛,因而有些抱打不平的小冲动。丁敏现在,就剩了一些茫然和恍惚,只是不知道这种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当初,丁敏在毛纺厂车间当工人,崔鑫在公交公司当司机。介绍人是丁敏的姨妈。崔鑫长得不丑,个头也高,另外,当时毛纺厂正在下坡路上朝着破产飞奔。比较起来,都是卖力的活儿,崔鑫的工作要稳固得多。当时,丁敏25,崔鑫都27了,俩人交往了很短时间就结了婚。开始丁敏还觉得跟崔鑫的工作有关,公交车司机,每天跟各色乘客打交道,啥人都能碰上,有时心烦也正常。后来丁敏发现,不是那回事,崔鑫的火气可以来自任何一件事,比如菜炒得咸了淡了,衣服没洗干净,丁敏电话多打了几分钟,跟别的男人偶尔聊了句天儿……崔鑫的火气随时就来,嗷嗷几嗓子不过家常便饭,骂骂咧咧是生活常态。丁敏就知道了,那是崔鑫的秉性,跟什么都无关。崔鑫,就是那种自私自利,小心眼暴脾气的男人。丁敏就有些后悔跟崔鑫结婚,但后悔无济于事,崔鑫瞧出来之后,就跟丁敏撕开了脸,拉开一副死不放手的姿态来。再然后丁敏怀孕不久,毛纺厂倒闭了,厂里给了每人几万块钱买断了工龄,将他们遣散了。怀着孩子,没了工作,在人生这个夹缝中,丁敏有点颓丧地认了命。崔鑫更是把自己的谱,摆成了大爷,摆成了救世主。其实最早崔鑫乱发脾气的时候,丁敏是辩解和抵抗过的,结果有一次,崔鑫喝了点酒,丁敏刚一回嘴,崔鑫一脚就上去了,不偏不倚跺在丁敏左侧肋骨上。吃了那次亏,丁敏再没跟崔鑫掰扯过,她清楚,惹怒了崔鑫动起手来,吃亏的是自己。跟着这样一个男人,日子真没什么奔头,但,孩子在一天天地长起来,心灰意冷地,丁敏也就闭着眼睛朝前走。结果半年前,崔鑫查出肺癌,做了手术之后,脾气比以前更烂了不说,整个人彻底扭曲起来。有两次,崔鑫在窗口看到丁敏买菜回来跟邻居说了句话,二话不说就动了手。什么脏水都泼,还泼得理直气壮。将自己患上这倒霉病的原因也栽在丁敏头上,说养家累出来的,被丁敏气出来的。丁敏当然没法跟一个做了肺癌手术的男人理论,别说厮打。所以,当小冯也提着暖瓶跟过来后,丁敏只是替崔鑫道了个歉,说自己男人身体不好,所以心情不好,说话没章法,让小冯别介意。小冯一边接水一边略带忧伤地看着丁敏,说姐你挺不容易的。复诊结果倒还好,没有复发转移迹象,但化疗必不可少,当初崔鑫检查出来已经很严重,左肺完全切除。崔鑫脾气烂,但求生欲望强烈,对治疗过程的配合倒是积极主动。大夫一说化疗,立马让丁敏办了住院手续。但丁敏也没想到,大概崔鑫自己也没想到,他对化疗的反应会那么强烈,药液输到一半便开始翻江倒海地呕吐起来。丁敏跑去找大夫询问,大夫说是正常现象,每个人对化疗反应状况不一,崔鑫算是比较敏感的,坚持坚持就好了。丁敏把大夫原话复制给崔鑫听,没说完,崔鑫烦躁地号了一嗓子,坚持你妈啊,你来坚持坚持给劳资看看。崔鑫登时恼了,干呕了两声后指着小冯爸说,别这会子说得跟人似的,做完手术还不知啥情。突然干呕了两声,转身踢了丁敏一脚,去找大夫,劳资难受死了。丁敏把大夫找过来,大夫司空见惯地拨弄了一下输液管,把跟丁敏说过的话又复数了一遍,让崔鑫坚持一下。但崔鑫第一天的化疗到底没顺利完成,下午的时候,崔鑫坚持不住了,嗷嗷了好几通,大夫让护士把药液给停了,让崔鑫先缓一缓。停了化疗药的崔鑫照旧吐,吃不下东西,干呕,呕完了也睡不着,睁着眼睛骂丁敏。丁敏在崔鑫病床边搭了张折叠床,因为累,有那么两次,快睡着了,被崔鑫扯着头发薅了起来,一次要喝水,一次要尿尿。喝下去的水都吐了,也没什么可尿的,丁敏知道,崔鑫就是为了折腾她。小冯跟他爸自然也没怎么睡好,早上起来,小冯脸色暗暗的,瞥了崔鑫两眼,充满厌烦,也是克制着没说什么。不知是因为折腾还是药物副作用,第二天崔鑫发了烧,咳嗽起来。小冯爸的手术倒是定了下来,大夫找小冯详细说过各项事宜,让他去交费。小冯回过头来,跟丁敏说大夫让预交四万块钱手术费,他们家拿不出那么多钱来,借的凑的都加上也不够。小冯说借也不行,你这……他也正花着钱呢,我听说化疗也挺贵的,姐我真不能拿你的钱。丁敏就把钱塞进了小冯裤兜,你爸手术要紧,这事儿不能拖。丁敏用衣袖帮他擦了一下,说你一个大男人,没什么好怕的,你看我……丁敏叹口气,那也是我的命。你别管那么多了,赶紧想办法凑钱去。到了十点多,小冯爸死活睡不着,吃了两片护士开的安定。护士过来推小冯爸去手术室的时候,丁敏过去搭了把手。丁敏扶着推车对小冯爸说,没事的叔,您不用怕,睡一觉手术就做完了。还没回过身,崔鑫的杯子已经砸了过来,操劳资还没死呢,你不用急着冲别的男人发情。崔鑫的声音很大,从敞开的门直直传到楼道里,加上搪瓷杯子砸在丁敏脸上又落到地上的声响,路过的护士眉头拧了起来。丁敏赶紧关上了屋门,没回嘴,也没顾上脸上杯子砸出的印痕,摸起手机处理了两单顾客的订货。这几天天冷了,盐袋卖得很快,丁敏给小冯的三千块钱,便是她这两天销货的货款。崔鑫有医保,但还是有近一半医药费没法报销,根本是个无底洞,家里本就没有积蓄,这半年,靠着丁敏赚来的钱贴补。丁敏根本顾不上跟崔鑫掰扯,她既没那个意愿,也没那个精力。但即使病成这样,崔鑫却也有精力折腾她,动不了手就动口。一个小时后,丁敏顶着脸上的印子去了手术室外,在角落找到了一脸焦灼的小冯。小冯抬头看到丁敏略显红肿的左脸颊,惊叫了一声,他打你了?等候区病人家属众多,丁敏示意小冯小点声,丁敏说,没啥,习惯了。丁敏说这样了才没什么好顾忌的,对他来说,大不了鱼死网破。但是我不能跟他鱼死网破啊,还有孩子呢。丁敏叹口气,不说他了,你先顾着你爸吧,术后护理非常麻烦的。半个小时后,丁敏回到病房,崔鑫差点发了疯,但是咳得厉害,没骂几句被痰憋住了。快中午的时候,小冯也回了病房,跟丁敏说手术做完了,护士说挺顺利的,就是小冯父亲年纪大了,要留在观察室观察一晚。喘了半天气的崔鑫白了丁敏一眼,好个屁,肯定是出问题了才留下观察的。烧退得依旧不彻底,但也不是高烧了,护士让丁敏帮着崔鑫物理降温。丁敏便给崔鑫擦腋下,擦大腿……崔鑫被擦得不舒服,伸手扯丁敏的头发,憋了好几次痰。大夫下班前过来听了听,叮嘱丁敏及时给崔鑫排痰,千万不能憋住了,晚上也别睡死了,最好两三个小时起来咳咳。丁敏应着。打眼看到小冯穿着鞋斜躺在父亲空下来的病床上睡着了。丁敏了解那种心累,小冯家远,也没别的亲戚来替换,真心不易。小冯猛地一睁眼,丁敏做了个嘘的手势。小冯便忧伤地把眼睛闭上了。晚饭崔鑫吃进去又吐了一半,咳得厉害,但依然可以撑着一股子邪劲骂丁敏几句。丁敏就一个不吭声,待崔鑫骂了一轮后,把护士按天送来的药从抽屉拿出来,递给崔鑫。嗓子里咕噜咕噜的,就像刚做完手术那两天,痰多得厉害。但崔鑫好像是终于折腾累了,排了两次痰后,终于睡着了。崔鑫睡着后,丁敏陪着小冯去观察室外坐了会儿,等到一个出来去洗手间的值班护士,软磨硬泡央求了半天,小护士心软了,放小冯换了消毒服进去了两分钟。俩人回到病房,崔鑫还在睡着,丁敏贴近听了听,喘息声不清澈,还是有痰液咕噜噜的。丁敏就没再喊,收了两笔转账,安排了发货,在崔鑫床边趴着,眼皮开始打架,没多大会儿,丁敏也睡着了。丁敏一觉睡到第二天保洁进门屋打扫卫生,一抬头,窗外有亮光了,小冯,还有崔鑫,都还在睡着。丁敏突然感觉崔鑫的喘息不太对,惊慌失措跑去护士站。护士把值班大夫喊了过来,简单检查,大夫脸色有些变,没跟丁敏细说,喊了几个护士把崔鑫推去了重症监护室。十几分钟后,护士来找丁敏在上呼吸机的告知书上签字。后来大夫才跟丁敏简单说了一下,崔鑫肺部痰液积攒过多,用吸痰器也没吸出来,已经感染了。大夫说,怎么不让他咳出来?丁敏声音颤颤的,他这两天闹腾得厉害,两晚上没咋睡,昨晚睡得沉,没喊醒。本来就剩了一个肺,又感染严重,各种消炎药轮番用了一轮,没能把病菌干掉。没有死于手术和肺癌,崔鑫在三十八岁的立冬时节,死于化疗反应导致的肺感染。办完崔鑫的丧事,丁敏买了点水果去医院看望小冯父亲。小冯父亲恢复得不错。小冯跟丁敏说,钱他会尽快还给丁敏,要丁敏把电话留给他。走时,丁敏也就忘记了给小冯她的电话。而小冯,也忘记了要。那晚,丁敏的确没看到小冯动手脚,但她看到了崔鑫每日服用的药多了两粒白色小药片。而丁敏也记得,小冯爸住院睡不着,护士给小冯爸开了几片安定。睡一晚本无妨,但崔鑫不行,崔鑫手术后,每晚都要起来吐几次痰。尤其化疗反应期,痰液积压本就是致命的事。大夫的叮嘱,丁敏听懂了,小冯,也听懂了。但丁敏更愿相信,这就是个意外,她和小冯,什么都没有做。他们骨子里都不是恶人,既没有杀人的勇气,也没有杀人的恶念。只是人生,逼出了一个无意的意外罢了——逼着丁敏动了早点摆脱崔鑫的念头,逼着她,用对小冯的好和崔鑫的恶,激活小冯的年轻气盛,为她抱打不平。哪怕只是两个小药片,甚至吃下去可能根本无妨,丁敏自己,也下不去手。到底,也是睡了十年的男人。别人来做,她可以看不到。她是真的,不想再看到崔鑫了。他睡热过她的身子,却睡冷了她的心。而现在她和小冯要做的,就是心照不宣地忘了彼此,忘了那个每个人都睡得沉实地夜晚。PS. 碎片化时代,更文不易,欢迎在文章结尾给我们点一个【赞】+【在看】,你的支持就是我们前行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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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九爷,专写两性小说,致力于性与男女关系的剖析。来自公众号:我是九爷(qingaishitang)。图片来源于网络,如有问题请联系后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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