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小贝

因为干的是批发生意，过了中午十二点，老王就不太忙了，他和大姐几个就可以轮换回来睡午觉。

昨天轮到他休息，十二点刚过，在厨房忙活的我就听到客厅门的响声。

一回头，他站在背后，喜滋滋地看着我，搞得我莫名其妙。

转过身往锅里放油，老王把手绕到前面，摸了我一把，一脸色迷迷的样子：“饭好了没？要不，先不做了？”

这家伙，也太心急了吧。我捧着一本正经，严厉地批评道：“老实点！”

作为我肚子里的蛔虫，老王深谙我经不起挑逗的低劣人品，早就透过我道貌岸然的外表看到了我波涛汹涌的内心。

他“啪”地关了液化气开关，拉住我的手就往卧室里走。（此处省略一千五百字）

匆忙打扫完战场，我立刻又系上围裙，站在锅灶前，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角色转换之快，连第一流的演员也自愧不如。

老王的脚步稍慢了些，拖着一丝不易觉察的疲惫，坐在餐厅里说：“我这牛啊，总有一天要累死在你这块地里。”

“得了便宜还卖乖，要不，我让别的牛来帮你犁？”

“算了，还是累死我算了。你不先歇歇？”

“中年人了，就连吵架都可以和性爱自由切换，何况做饭。没在一边耕耘时一边唠叨孩子的学习成绩，就已经算很有职业道德了。”

我这多么具有生活哲理性的语言没有引起老王的丝毫敬佩。枕边无伟人，罢了。再说了，男人在被掏空的那一刻捎带着脑子也被掏空了，理解力感受力下降很正常。

作为一个早就把十八般武艺演绎得出神入化，并成功解锁各种姿势的中年妇女，我深深地理解并同情。

第二道菜刚下锅，老王又走到我背后，一副情意绵绵的样子。

“够了！”我说。

老王讪笑着，仍不走。

凭我和老王多年的交情，我已经预感到了什么，但没作声，继续淡定地炒菜。

老王在背后吭了一声，好像在清嗓子。

如果是往日，我一定会问他是不是嗓子不舒服，但此刻，我就是不问。我看你能憋到啥时候。

“刺啦刺啦”，番茄下锅；“刺啦刺啦”，豆腐下锅；“刺啦刺啦”，牛肉下锅。

第四个“刺啦”刚响起，老王终于开口了。

“我下午去玩一会儿吧。”

声音小小的，颤颤的，就跟我刚认识他时，那个怯怯的男孩子一样。但我知道，这一切都是装的！

我把铲子甩在案板上，忽地转身，拼尽全力，做出“悲愤”的表情，发出“悲愤”的怒吼：“我就知道，你刚才那样，都是装的，你早有企图！”

我可以冤枉老王的忠诚，但绝不可以侮辱老王的性能力，这关乎一个男人的尊严。

果然，老王中了招，他露出无比心痛的表情，说：“娟，你咋能说个这？这能是装的？你就说，你刚才美不美？”

我不说话。

“你说哉。”老王不依不饶。

我装不下去了，“噗哧”笑出声来。老王“嗷”了一声，上前挠我的肚子：“说，美不美？美不美？”

“美，美，美她妈哭半夜——美死了。”我弯下腰求饶。

什么矛盾只要一笑，就破功了。我用了好大劲，想变回一本正经的姿态，但于事无补，只好作罢。

坐在餐桌上，我说：“你想去就去呗，何必这样讨好我？”

老王先是惊喜得两眼放光：“你叫我去了？”接着又故作谦虚起来，“老婆不叫去，我玩着心里也不美气。”

我撇了撇嘴，心里却极度受用。这家伙，利用你的时候，嘴可会说了。

得了圣旨的老王已经无法安心吃饭了，匆匆几口扒完饭，就起身到楼下。我一边吃饭，一边冷眼旁观。

他拿着他的家具上来了，站在客厅，开始收拾他的装备。

“娟，来给我帮个忙。”

得寸进尺了还。

我起身，按照他的指示，手指插进一个缠满鱼线的塑料线圈里，他拿着鱼竿，一边拽，一边往上面缠鱼线。

鱼线在我俩之间穿行。我抬眼一看，老王的嘴角已经咧开到耳垂之下了，他两眼放光，笑容就跟粘到脸上了一样，撕都撕不掉。两只手微微颤抖，身子都肉眼可见地哆嗦着。

此情此景，我一句挖苦和嘲讽的话都不忍心说了。

唉，瞅瞅为了钓个鱼，都激动成啥样了。

我重新捋了一下，发现从这家伙进门开始，就给我挖好坑了，分别用了美男计，诉苦博取同情计，表功计，故作谦虚计，稀里糊涂突然叫我帮忙计，而我只用了一计：将计就计。

小样，只要你有这个爱好，我还能拿捏不住你？哼哼。

老王沉浸在兴奋中，丝毫没有意识到我此刻的阴暗心理，他一边擦拭着他的装备，一边说：“将来咱们找女婿，一定要找个爱钓鱼的，和我有共同语言。”

“你可拉倒吧。坑了我就算了，还想来坑我闺女？”

得了荆州的老王此刻已经恢复了常态，一改此前的卑微状态：“男人要是不爱钓鱼，就肯定会爱上吃喝嫖赌。总要爱一样。”

“你这是歪理邪说。”

老王说：“对，也有啥都不爱的人，比如XXX（我们的一个亲戚），他啥爱好都没有，你愿意嫁给那样的人？”

这个亲戚除了挣钱啥都不爱，无趣得要命。光无趣倒还好说，他因为太正经，对亲人对子女都极度严苛，不允许别人有一点点除了工作之外的休闲，我平时一谈起他就感叹这样的人生真没意思，如果是我嫁给他，一天都忍不下去。

没想到老王拿他来举例，我一时语塞。

最后，老王结案陈词：“人无癖不可交。”

这辩论，这口才，我真是无力反驳。

罢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老王要钓鱼，由他去吧。就让我一个人独守空房，过一个孤独寂寞冷的儿童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