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第一老不正经”的老头，走了！

一、

2015年，61岁的林青霞去拜访“中国第一老不正经”，没想到，老先生一见到女神，就“怼”她：“你呀，不够好玩，得让自己变得野一点。”

于是，从不参加综艺的林青霞走下“神坛”，加盟真人秀《偶像来了》，难得地“野”了一回。

这位“嫌”女神不好玩的“中国第一老不正经”，就是近日逝世的一代鬼才，猴票、《阿诗玛》的作者，黄永玉。

他是圈里出了名的“老不正经”。

白岩松立愿：“老了，要像黄永玉一样好玩。”

黄霑为他写词：“你是个妙人，是个少年狂。"

梁羽生说：“金庸是大侠，黄永玉当为怪侠。”

就连弘一法师李叔同，也被黄永玉“玩”过。

然而，这个“不正经”的老顽童，其实出身十分“正经”。

二、

黄永玉是湘西凤凰人，生于1924年，父母都是小学校长，父亲弹得一手好风琴，母亲是当地第一个剪短发、穿短裙，带学生跳现代舞的新女性。

黄永玉还有个表叔，叫沈从文。

然而，出身书香世家的黄永玉，天生一股匪气，从小不爱学习爱打架，打过警察斗过恶霸，人家上课，他“埋头苦读”《江湖奇侠传》。

小小年纪，他便立志：“湘西汉子黄永玉，这辈子要当侠客，浪迹天涯！”

不料，壮志未酬，先当了流浪汉……

1936年，受战乱影响，父母失业，家道中落，12岁的黄永玉，不得不背起行囊背井离乡，前往福建投奔远房亲戚，到“集美学校”念初中。

结果，留了5次级后，他因为打架被退学了，当时正逢战争全面爆发，黄永玉和家人彻底失去了联系，只能孤身漂泊。

战火纷飞中，他三次从日本人的炸弹下捡回性命，甚至和一船舱尸体同行，几经生死。

为了生存，他辗转多地打工谋生，烧过瓷器，做过棺材，写过电影剧本，在战地服务团画过海报……没饭吃，他就扛着枪去打猎。

后来，黄永玉迷上了木刻版画，自学美术和文学，竟无师自通自成一派，14岁就开始发表作品，16岁便以此谋生。

虽然历经磨难，但少年黄永玉匪气不改，竟“玩坏”了一位大师。

三、

1942年，流浪途中，17岁的黄永玉在福建泉州小住。

一次，他去住处附近的开元寺游玩，见院中的白玉兰开得正好，便飕飕几下蹿上树，准备摘几朵，不料，被一个老和尚逮了个正着。

老和尚出言制止，但黄永玉见状，丝毫不慌，还得意地喊道：“老子高兴，要摘就摘！”

随后，老和尚请他到房间坐坐，让他唱首歌，黄永玉随口哼起来：“长亭外，古道边……”一曲唱罢，老和尚问道：“你知道这是谁作的吗？”

黄永玉摇摇头，对方缓缓道出：“我作的。”

黄永玉一听，冲着老和尚大喊：“吹牛！”

后来他才知道，这个吹牛的老和尚，就是赫赫有名的弘一法师，便找法师要了一幅字，对方欣然应允，嘱咐他四天后来取。

遗憾的是，黄永玉一时玩忘了形，等他一个星期后返回寺庙时，弘一法师已经圆寂了……

临终前，他给黄永玉留下一幅手书：“不为众生求安乐，但愿世人得离苦”。

少年黄永玉嚎啕大哭，却不知为何而哭。

不过没多久，他就笑出后槽牙了。

四、

第二年，泉州的战地服务团解散，黄永玉继续飘泊，寄身于江西信丰民教馆。

在那里，18岁的黄永玉，邂逅了20岁的广东姑娘张梅溪。

张梅溪是将门之女，从小酷爱文学艺术，相貌出众、气质不凡，妥妥的白富美，追求者众多。

为了从一众竞争对手中脱颖而出，黄永玉独辟蹊径，每天守在张梅溪家门口，远远看见人家走过来了，就吹起法国小号打招呼。就这么吹了个把月，终于吹动了美人的芳心。

两人第一次约会时，黄永玉很紧张，吞吞吐吐老半天，才蹦出来一句话：“我有一百斤粮票，你要吗？”

张梅溪哭笑不得，心中却泛起了爱情的涟漪。

直到有一天，黄永玉鼓起勇气告白：

“如果有一个人爱你，你怎么办？”

“那要看是谁了。”

“那个人是我呢？”

“好。”

终于，两人牵手成功。

然而，张梅溪的父母强烈反对这段恋情，不许两人来往，还说出了那样伤人的话！

五、

“你嫁给他，没饭吃的时候，在街上讨饭，他吹号，你唱歌。”

毕竟，谁家父母愿意，把女儿嫁给一个一穷二白的流浪汉呢？

于是，黄永玉走了，但他没想到，没多久，张梅溪竟卖掉首饰，偷偷离家，坐着一辆运货车，来找他私奔了。

1946年，两人举办了简单温馨的婚礼，从此“一生一世一双人”。

在爱情的滋润下，黄永玉的灵感喷涌而出，勤奋耕耘的他，将大把时间投入创作。渐渐地，他的木刻画有了名气，很多人争相购买。

1953年，表叔沈从文写信来，劝说黄永玉北上，于是，他带着妻儿从香港搬到北京，在中央美术学院当老师，成了央美最年轻的副教授。

那时，黄永玉一家住在大雅宝胡同甲二号的教工宿舍，夫妻俩养了很多小动物，狗、猫头鹰、火鸡，甚至还有猴子、狗熊、小梅花鹿……

宿舍里的其他画家，都教孩子写生、素描、调色，只有黄永玉陪孩子们斗蛐蛐、舞狮子，举着小旗子带他们去动物园。

生活安定，家庭和乐，黄永玉一边玩一边创作，轰动中国画坛的木刻《春潮》《阿诗玛》，就诞生于这一时期。

然而，就在黄永玉“玩”得正嗨时，天塌了。

六、

几年后，一场史无前例的运动风暴，席卷整个华夏大地，被打成“黑画家”的黄永玉，被抄家了。

家中所有的文物都被拿走了，唱片、字画、书装了整整6车，而黄永玉则辗转于各大批斗会，不断地“检讨”“认罪”。

不仅如此，他每天还要挨鞭子，背上被抽得血肉模糊，妻子看了心疼不已，黄永玉却安慰她：“不会永远是这样的。”

即便如此，黄永玉依旧坚持创作，白天挨完鞭子，晚上回家了，继续偷偷作画。

后来，一家人被赶进一间狭小的房子，房子紧挨着人家的墙，光线昏暗，张梅溪的身体本就虚弱，经此一劫，病倒了。

黄永玉见状，灵机一动，在墙上画了一个两米多宽的大窗子，窗外是绚丽的花草、明亮的太阳，顿时满屋生辉，妻子的病也见好了。

下放到“牛棚”后，饱受折磨的黄永玉，依旧不忘写诗宽慰、告白妻子，他在《老婆呀，不要哭》中写道：

“我们是洪荒时代，在太空互相寻找的星星，我们相爱已经十万年。”

那期间，黄永玉遭不少苦，但他始终乐观豁达，只哭过一次。

那是在深夜的被窝里，他读到了俄国诗人巴尔蒙特的诗：“为了太阳，我才来到这个世界。”

黄永玉读到此处，大哭一场。

哭完了，他依旧从容地，静候“太阳”。

终于，十年过去，生活回归正轨。表叔沈从文对黄永玉说：“不欣赏摔倒的地方，爬起来就往前走。”

有人掉进坑了，就算爬起来了，也不走了，一辈子记着这个坑，或咒骂或歌颂。但黄永玉不，他爬起来就往前走。

这一走，就走出了一个神话。

七、

1979年，国家邮政总局前总设计师邵柏林来拜访黄永玉，邀请他设计新中国成立后的，第一套生肖邮票——“猴票”。

为了纪念刚刚逝去的爱宠小猴，黄永玉欣然应允。作为中国邮票的开山之作，当年面值8分钱的猴票，如今整版价格已过百万，创造了中国邮市的神话。

几年后，家乡的酒厂请他为“湘泉酒”设计酒瓶，谁知，他设计好了，酒厂却没钱做酒……

于是，黄永玉大手一挥，直接把猴票的稿费寄给人家了。

酒出厂后，果然很畅销，酒厂也日渐壮大，又请他设计新的酒瓶，这才有了后来鼎鼎大名的“酒鬼酒”，实在古朴别致，妙手天成。

此后多年，黄永玉继续创作，60多岁时还远赴法国、意大利游学旅居，写生交友。

80岁时，他改写了孔子的话：“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随心所欲不逾矩，八十脸皮太厚刀枪不入。”

写完，83岁的黄永玉，就叼着烟斗，登上了《时尚先生》，成为史上最老的“时尚先生”。

90岁时，他在三米长卷上，挥笔写道：“世界长大了，我他妈也老了。”

话是这么说，但黄永玉一点也不服老，依旧开着法拉利兜风，放浪不羁，比谁都潇洒。

黄永玉调侃自己：“你们都太正经，我只好老不正经。”

但这个“老不正经”，对一件事却十分正经。

八、

晚年的黄永玉，住在自己亲自设计的“万荷堂”，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写书、作画。

他嘴里叼着一只大烟斗，头上戴着一顶贝雷帽，白发苍苍，却笔耕不辍，坚持坐在升降机上画画，每天至少工作10小时。

他说：“长天之下，不要空耗双手。”要是不干活，黄永玉觉得对不起这口饭。

但他干活，不为名利，只图个乐呵。

不然，他也不会将自己的画作和收藏，捐给吉首大学了。有意思的是，致辞时，他打趣道：

“你们不用担心，我已经告诉家里人了。一旦我的后代真吃不上饭，饿得要讨饭了，也应该距离吉首大学远一点，免得影响你们。”

黄永玉虽然人老了，但心是一点不老。

他家中各色动物养了不少，光是朋友送的名犬，就有十几条，他从来不栓，也不训，任它们在院子里肆意撒欢。

还有朋友要送他一只自称“绝对不咬人的老虎”，他没敢要。

黄永玉恐怕在心里犯嘀咕：“我不要老虎，我要命。”

但他没想到，妻子的命先没了。

2020年5月8日清晨，张梅溪在香港逝世，享年98岁。96岁的黄永玉为妻子手书讣告，一笔一划，亲自为相伴74年的老伴送行。

不料，送走妻子后，黄永玉突然挨了通骂……

九、

2023年，癸卯兔年，99岁的黄永玉，再次设计生肖邮票，不同凡响的“蓝兔子”成功火出圈。

然而，不少人认为这只兔子“眼睛猩红”“表情邪魅”“画风诡异”，对黄永玉口诛笔伐。

最终，他回应道：“画个兔子邮票是开心的事，兔子大家都会画，也不是我一个人会画，画出来让大家高兴，祝贺新年而已。”

没想到，这个诡异的兔子竟代表着告别，几个月后，黄老突然走了……

生前，他就留下遗言，说死后送去火葬场烧了，骨灰不用领回来，就和孤魂野鬼在一起，自由得多，还省了机票钱。

如果想他了，就看看天，看看云。

但他有一个要求：“等我死了，先胳肢我一下，看我笑不笑。”不然，要是没死透，等进了电炉，门一关，可就来不及了。

对于生死，黄永玉从不避讳，他说：“生前我玩得很开心，死后，大家玩一会我好啦。”

他曾说，自己的墓志铭上，只写五个字：爱、怜悯、感恩。对“玩”了一辈子的黄老来说，这大概是他近百年的岁月，最好的注脚吧。

黄永玉在《沿着塞纳河到翡冷翠》中写道：“明确的爱，直接的厌恶，真诚的喜欢，站在太阳下的坦荡，大声无愧地称赞自已。”

这是他的一生，至情至性，浪荡不羁。

从此，人间少了一个可爱的老头，但世上却多了一只可爱的鬼，天上也多了一朵可爱的云……一曲清歌满樽酒，人生何处不相逢？

黄老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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