划重点:
1、纳德拉主导推出的必应始终没能撼动谷歌在搜索领域的霸主地位,直到OpenAI的生成式人工智能横空出世,使微软成为新一轮人工智能热潮的中心。
2、微软正在成为人工智能领域的重量级企业,它正在将生成式人工智能工具Copilot整合到其许多产品中。微软对OpenAI的100多亿美元投资看起来似乎正成为本世纪最划算的交易。
3、在被问及微软是否考虑过收购OpenAI时,纳德拉称双方建立了长期稳定的合作关系。两家公司保持独立运营,深入合作,追求共同目标。
4、纳德拉称其并不担心AGI会出现,或者很快出现,这可能帮助全球80亿人生活富足,打造一个非常适合生存的世界。
5、纳德拉不认为人工智能会毁灭人类,并称技术失控是人类自己放弃了责任。他认为确保电网和核能安全为管理人工智能提供了借鉴。
6、纳德拉说,有些非常实用的东西可以帮助减少人工智能的“幻觉”问题。随着这项技术变得越来越好,总会找到解决方案。
在过去数十年的科技潮流中,微软是为数不多坚持到现在的科技巨头之一。在第三任首席执行官萨蒂亚·纳德拉(Satya nadella)的带领下,微软抓住了人工智能的风口,最近风头无两。实际上,早数年前,纳德拉就不遗余力支持人工智能发展,现在终于可以收获回报。纳德拉表示,人工智能可能是人类最后的发明,微软所有的业务都将集成人工智能技术,可以说他正All in AI。
纳德拉及其所经营的微软正因其新必应搜索引擎而名声大噪,这与2009年的情况形成了鲜明对比。那时候,纳德拉还不太出名。他出生于印度海得拉巴,在美国攻读研究生,并于1992年加入微软,当时微软正处于快速崛起之际。纳德拉在公司的各个部门转来转去,熬过了几次低迷时期,包括微软经历的反垄断法律大战,以及微软错过智能手机革命之后。纳德拉刚刚提出必应项目时,受到许多人怀疑,多年来该业务始终在谷歌阴影下挣扎。
众所周知,必应没能撼动谷歌在搜索领域的霸主地位,但纳德拉的声望却与日俱增。2011年,他领导推出了新兴的云平台Azure,构建了相关基础设施和服务。然后,得益于他的业绩记录、低调有效的领导以及比尔·盖茨(Bill Gates)的赞许,纳德拉于2014年成为微软的首席执行官。
此后,纳德拉立即开始改变公司的文化和业务。他开放了.NET等产品的源代码,让曾经的死敌变成了朋友(比如与Salesforce合作),并开始了一系列大型收购,包括收购Mojang(《我的世界》的开发商)、职业社交网站LinkedIn和开源及私有软件项目托管平台GitHub,这些网络的忠实用户也开始进入微软的世界。纳德拉在Azure上加倍下注,帮助其成长为亚马逊AWS云服务的真正竞争对手。微软发展非常快,如今其市值已经达到2万亿美元。
尽管如此,微软似乎未能完全重现上世纪90年代的辉煌,直到现在。当初创公司OpenAI开始开发令人瞠目结舌的生成式人工智能产品时,纳德拉很快就意识到,与该公司及其首席执行官萨姆·奥特曼(Sam Altman)合作,将使微软处于新一轮人工智能热潮的中心。OpenAI之所以接受微软投资,是因为它也需要微软Azure服务器的计算能力。
作为双方合作的首批举措之一,微软发布了Copilot,这是一款能够自动完成某些编码任务的人工智能产品,给开发者留下了深刻印象。今年2月,纳德拉通过名为Sydney的聊天机器人,将OpenAI最先进的大语言模型整合到必应中,震惊了它的竞争对手谷歌乃至整个世界。数以亿计的人都在使用它。虽然略有不足,但总的来说,微软正在成为人工智能领域的重量级企业。该公司现在正在将生成式人工智能工具Copilot整合到其许多产品中。它对OpenAI的100多亿美元投资看起来似乎正成为本世纪最划算的交易。
现年55岁的纳德拉终于得到了人们的认可。长期以来,他深思熟虑的领导风格和谦逊作风,与其前任形成了鲜明对比。他迅速而全面地采用人工智能,展现出一种无畏的魄力,不禁让人想起微软创业的早期。现在每个人都想听听他对人工智能的看法,毕竟人工智能或成为本世纪最热门的科技话题。
以下为纳德拉专访全文:
问:你是什么时候意识到,人工智能目前所处阶段将会产生如此巨大的变革影响?
纳德拉:当我们从GPT 2.5升级到GPT 3时,我们都开始看到这些新功能的潜力。它开始显示出规模效应。我们并没有只训练它编程,但它真的很擅长编程。就在那时,我成了一名信徒。我想:“哇,人工智能时代真的到来了!”
问:有没有灵光一现的瞬间让你全身心投入?
纳德拉:正是这种编程能力,促使我们开发了Copilot。但我第一次看到现在被称为GPT-4的大语言模型是在2022年夏天,那是一次令人兴奋的经历。我总是用一个查询来作为参考。机器翻译已经伴随我们很长一段时间了,在许多方面都已经非常成熟,但它没有捕捉诗歌中深层含义的微妙能力。我在印度海得拉巴长大,始终梦想着能够读懂波斯诗歌。特别是鲁米(Rumi)的作品,这些诗歌已经被先后翻译成乌尔都语和英语。GPT-4初次尝试就实现了这些目标。它不仅跨越了两种语言的界限,还维持了诗歌的原汁原味。这真的很酷!
问:微软几十年来始终在投资人工智能,难道你们没有自己的大语言模型?你们为什么需要OpenAI?
纳德拉:我们有自己的一系列努力,包括名为图灵(Turing)的大模型,它被置于必应内部,并在Azure等平台上提供。但我觉得OpenAI在追求与我们相同的东西。因此,与其尝试培养五种不同的基础模式,还不如专心打造一个基础模型,让它成为平台效应的基础。所以我们选择了合作。他们把赌注押在我们身上,我们也把赌注押在他们身上。他们做基础模型,我们围绕他们做了很多工作,包括以负责任态度开发人工智能技术和确保人工智能安全的工具。归根结底,我们是两家独立的公司,深度合作,追求相同的目标,而不是多个团队拼凑起来随意做些事情。我们的目标是:“让我们继续努力,创造一个真正能激发世界想象力的东西。”
问:你们有没有尝试过收购OpenAI?
纳德拉:我在微软工作时,以许多有趣的方式与合作伙伴打交道。过去,我们通过与SAP深度合作来构建SQL Server。所以这种合作对我来说并不陌生。不同的是,OpenAI的性质更独特,它属于非营利组织。
问:这通常很容易成为交易杀手,你们与OpenAI想出了复杂的解决办法?
纳德拉:他们创建了一个营利性实体,我们觉得“可以接受”。我们建立了很好的商业合作伙伴关系。我觉得这是一笔长期稳定的交易。
问:显然,盈利性实体的创建是为了让OpenAI像微软那样从这笔交易中赚钱,但你们的合作可以赚取多少利润是有上限的。当达到上限的时候,就像灰姑娘的马车再次变回了南瓜,OpenAI会成为纯粹的非营利性组织。届时,你们的合作关系会发生怎样的改变?OpenAI会说:“我们完全是非盈利组织,我们不想成为商业运营的一部分?”
纳德拉:我想他们在博客文章中已经说明了这一点。但是,从根本上说,他们的长期想法是我们能获得超级智能。如果发生这种情况,我认为所有的赌注都泡汤了,对吧?如果人工智能是人类的最后发明,那么所有的赌注都没有了意义。对于超级智能是什么,或超级智能何时会出现,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判断。但尚不确定的是,政府如何看待此事?所以我把它放在一边,毕竟只有在超级智能出现的时候,这些事情才会发生。
问:OpenAI首席执行官萨姆·奥特曼(Sam Altman)认为,超级智能确实会出现。你同意他所说的我们将达到AGI超级智能基准的预测吗?
纳德拉:我更关注的是它能给我们所有人带来的好处。工业革命直到很久以后才影响到我成长的地方,这一事实一直困扰着我。所以我在寻找可能比工业革命更重要的东西,并真正做工业革命为世界上每个人所做的事情。所以我一点也不担心AGI会出现,或者很快出现。这意味着80亿人生活富足,这是一个非常适合生存的世界。
问:为了实现这一愿景,你有什么计划?现在,你正在把人工智能集成到微软的搜索引擎、数据库和开发者工具中,而那些仍未得到充分服务的人依然无法使用它们。
纳德拉:让我们先看看开发者的前沿在哪里。让我感到兴奋的一件事是重新找回开发的乐趣。微软最初是一家工具公司,特别是专注于开发者工具。但多年来,由于软件开发的复杂性,开发者曾经享受的关注和流程已经被打乱。如今,我们用人工智能程序员Copilot编写普通代码,让人类程序员去解决更具挑战性的问题。现在,在GitHub上的1亿开发者可以尽情享受。然而,随着人工智能改变编程过程,开发者人数可能增长10倍,1亿人可以变成10亿人。
问:任何拥有智能手机、知道如何说话的人都可以成为开发者?
纳德拉:绝对是这样。你不必写公式,也不必学习语法或代数。如果你承认提示的作用,那么学习曲线会变得更好。
至于把它提供给所有80亿人,我在1月份于印度看到了一个令人惊叹的演示。政府有一个名为“数字公共产品”的项目,其中一个是文本转语音系统。在演示中,一位农民正在使用该系统询问他在新闻中看到的一个补贴计划。该系统详细介绍了这个项目,以及他需要填写的申请表格。正常情况下,它还会告诉农民从哪里获得表格。但印度的一名开发者已经对GPT进行了针对印度政府所有文件的培训,因此系统会自动用不同的语言为他填报文件。
几个月前在美国西海岸创造的一些东西已经传给了印度的一名开发者,后者随后编写了一个模型,允许印度农民在手机上通过WhatsApp机器人享受这项技术带来的好处。我的梦想是,地球上的80亿人口都能拥有自己的人工智能导师、人工智能医生、程序员,甚至一名顾问!
问:这是一个伟大的梦想。但生成式人工智能是一项新技术,依然有点神秘。我们真的不知道这些东西是如何运作的,它们仍然存有偏见。有些人认为现在大规模采用还为时过早。多年来,谷歌始终在开发生成式人工智能技术,但出于谨慎,其步伐迈得很慢。然后,你们把生成式人工智能集成到必应搜索中,并鼓励谷歌也这么做,尽管谷歌对此持保留态度。你的原话是:“我想让人们知道,我们让谷歌跳舞了。”谷歌确实跳起了舞,改变了战略,凭借自己的生成式人工智能搜索产品Bard跳入了市场。我不想说这是鲁莽之举,但可以说,你们大胆的必应更新开启了大小竞争对手正向加入的绝望循环,无论他们的技术是否成熟。
纳德拉:在某种程度上,我们所在行业的美妙之处在于,它不在于谁有能力,而是谁可以真正运用这种能力,并将其转化为有形的产品。如果你真那么想,你可以回到施乐帕洛阿尔托研究中心(Xerox PARC)或微软研究中心,说在那里开发的一切都应该被搁置。问题是,谁做了一些有用的事情,真正帮助世界向前发展?这就是我觉得我们需要做的。去年,谁会想到搜索真的会变得有趣起来?谷歌做得非常出色,在产品和分销方面都牢牢地锁定了行业领先地位。谷歌搜索在安卓、iOS平台以及最大浏览器上都是默认搜索引擎。所以我说,“嘿,让我们去创新和改变搜索模式,让谷歌的10个蓝色链接看起来像AltaVista(曾是全球最知名的网页搜索引擎,2013年关闭)!”
问:你指的是上世纪90年代的搜索引擎,当谷歌超越它的创新能力时,它立即被淘汰了。这太严酷了!
纳德拉:当我使用新必应聊天时,我就是无法回到原来的必应了。这完全没有意义。所以我很高兴现在有了新必应和谷歌Bard。让真正的竞争存在,让人们享受创新。
问:我想,当你终于推出一项让人们注意到必应的搜索创新时,你肯定感到很高兴。我记得当你在2009年执掌必应时,感到非常沮丧,你似乎在追逐一个不可战胜的竞争对手。有了人工智能,我们是不是处在一个拐点上,即将进行重新洗牌,以前看似无敌的赢家正变得脆弱?
纳德拉:的确如此。从某种意义上说,每一次变革都让我们更接近万尼瓦尔·布什(Vannevar Bush)在1945年发表在《大西洋月刊》上的文章中首次提出的愿景,里面首次提到了计算机驱动的信息天堂。这就是梦想,对吧?问题是,人们如何真正创造这种成就感?这种成就感跨越了从布什到J·C·R·利克利德(J.C.R.Licklider,他在1960年设想了“人与计算机共生”)、道格·恩格尔巴特(Doug Engelbart)(发明了鼠标和窗口)到Alto(施乐Parc的图形界面PC),再到PC和互联网的一系列变化。
这一切都像是在说:“嘿,有没有一个更自然的界面,让我们作为人类来增强我们的认知能力,做更多的事情?”这就是其中的一个例子。Copilot是一个比喻,因为这是一种以人为中心的设计选择。所以,所以不要把这种发展与自动驾驶(autopilot)扯上关系,这是关于副驾驶(copilot)的。很多人都在说:“天哪,人工智能来了!”事实上,人工智能早已经出现在我们周围了。这是一个黑匣子,你和我都是靶子。
问:在我看来,未来将是副驾驶和自动驾驶之间的拉锯战。
纳德拉:问题是,人类如何控制这些强大的能力?一种方法是让模型本身与我们关心的核心人类价值观保持一致。这些不是技术问题,更多的是社会文化方面的考虑。另一个方法是设计和制造符合情境的选择和产品。这意味着要真正确保部署这些模型的环境与安全保持一致。
问:你对那些说我们应该在人工智能领域暂停六个月研究的人如何回应?
纳德拉:我对任何人都很尊重,包括那些说“让我们认真考虑围绕着人工智能的所有困难挑战,让我们确保人工智能不会失控”的人。如果人工智能腾飞,我们最好控制住局面。回想一下蒸汽机第一次部署和工厂建立的时候。如果我们同时考虑童工和工厂污染问题,我们能避免那几百年的可怕历史吗?因此,每当我们对一项新技术感到兴奋时,想想它带来的意想不到的后果是有益的。也就是说,此时此刻,我想说的是,我们应该加快开发这些技术所需的工作,而不是仅仅说停止。在我看到GPT-4的第一天,我们没有急着发布Sydney,因为我们必须做很多工作来制造安全带。但我们也知道,我们不可能在实验室里完成所有的校准。要使AI模型与世界对齐,你必须在真实世界对齐它,而不是在某些模拟中。
问:你是否认为人工智能有可能毁灭人类?
纳德拉:如果有什么事情完全失去控制,那就是一个问题,我们不应该允许它发生。说事情会失去控制,这是我们在主动放弃责任。我们可以应对强大的技术。顺便说一句,电力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后果,但我们确保了电网的安全,我们建立了标准。显然,在核能问题上,我们解决了核扩散问题。这两个例子都为我们如何应对强大技术提供了很好的借鉴。
问:大语言模型存在的一个主要问题是所谓的“幻觉”,即Sydney和其他模型会编造某些东西。这个问题能得到有效解决吗?
纳德拉:有些非常实用的东西可以帮助减少“幻觉”。而且这项技术肯定会越来越好,总会有解决方案的。但有时“幻觉”也是一种“创造力”,人类应该能够选择何时使用哪种模式。
问:这将是一大进步,因为现在我们别无选择。我想问关于另一项技术的问题。就在不久前,你还曾对元宇宙大加赞扬。2021年,你曾说怎么强调混合现实的突破性都不为过。但现在我们谈论的几乎都是人工智能,这股热潮是否将元宇宙转移到了其他维度?
纳德拉:我仍然相信元宇宙的未来。2016年,我写了三件令我兴奋的事情:混合现实、量子和人工智能。我如今仍然对同样的三件事感到兴奋。今天我们谈论的是人工智能,但我认为保持始终在线状态才是终极杀手级应用。当然,量子加速了这一切。
问:人工智能不仅仅是一个讨论的话题。现在,你已经让微软围绕这项变革性技术展开了研究。你是怎么做到的?
纳德拉:我喜欢在内部使用的一个类比是,当我们从蒸汽机转向电力时,你必须重新给工厂布线。你不能只把电动机放在蒸汽机所在的地方,而让其他东西保持不变。这就是斯坦利汽车运输公司和福特汽车公司的不同之处。在福特,该公司能够重新布线以连接整个工作流程。与之相似,在微软内部,软件的开发方式正在发生变化。这是微软内部核心工作流程的根本性转变,因此我们的成果宣传,以及它们将如何改变每一所学校、每一个组织、每一个家庭也需要有所改变。
问:这个工具如何改变了你的工作?
纳德拉:许多知识性工作都比较单调乏味,比如电子邮件分类。现在,如果Outlook中没有了AI Copilot,我都不知道自己将如何生活。回复一封电子邮件不仅仅是写一篇英语作文,它也可以是一张客户支持调查。它会评估我的客户支持系统,并带回相关信息。这一时刻就像PC第一次出现在工作场所那样。
问:微软在你任职期间表现很好,但你认为自己会因为带领人工智能转型而被人们铭记吗?
纳德拉:这取决于人们如何看待我。但是,我对此感到非常兴奋。微软已经成立48年,我不知道有多少同期成立的公司仍能吸引人们的关注。这种关注不是因为他们在80年代、90年代或21世纪初做了些什么,而是他们在过去几年里做了哪些事情。只有这样,我们才有权生存下去。如果我们做不到这一点,就不应该被视为一家伟大的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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