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6月13日,黄永玉先生走完了他传奇的一生,终年99岁。
黄永玉的一生,极契合那句“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世人不好玩”。
他活成了现实版的老顽童,90多岁的时候,还每天玩到深夜。
在他眼里,人世间好玩的事实在太多了。
他只有把自己喜欢的事全做了,才愿意坐下来数着日子等永逝降临。
如今,他已做完了所有想做的事,潇洒地远去了,但他留给我们的生活智慧和人生态度,却足以让人受用终生。
接下来,就让我们带着对他的怀念,去回顾他的一生吧。
1924年,黄永玉出生。
在那个年代,黄永玉的父母,都算得上传奇人物。
父亲黄玉书,和沈从文是表兄弟,大学美术科毕业后,曾和表弟沈从文一起投奔贺龙。
贺龙给黄玉书的工资是13元,给沈从文的是9元。
但两人都没有上任,可是黄玉书也在此行中认识了黄永玉的母亲杨光蕙。
杨光蕙毕业于女子师范,学的是音乐美术。
在那个“旧”社会里,杨光蕙剪短发,穿短裙和短袖衬衫,行为新潮,让乡下人惊诧不已。
小时候的黄永玉,除了长得胖,长相一无是处。
他的爷爷说:
“这孩子肿眼泡,扁鼻子,扇风耳,大嘴巴,近乎丑。”
简单点,就是长得丑,他的父亲说:
“这孩子胖,所谓一胖遮百丑。”
三四岁的时候,他会像一个小大人一样命令弟弟:拿笔来。
神采飞扬,风光一时。
4岁的时候,他在家里的墙上画了一些脸谱,还题上一个很有气势的句子:
“我们在家里,大家有事做。”
本想一气呵成,潇潇洒洒,无奈家字不会写,只能照着书慢慢画。
五六岁,他已经可以像模像样地看《时代漫画》和《上海漫画》,和画画就结下了不解之缘。
(鸟是好鸟,就是话多)
(余五十岁前,从不游山玩水,至今老了,才觉得十分好笑。)
5岁时,黄永玉进入了学校,在家里调皮捣蛋的黄永玉,对学校的教育可谓是苦不堪言。
学校老师会体罚学生,题目错一个字就要打,一个字有多少笔,比方说12笔,就打十二下。
心情好的时候打手板,心情不好就打屁股,打屁股不能穿着裤子打,得脱了裤子打。
最可怕的是,旁边还有女同学围观。
被打了几次,黄永玉就被打出心理阴影了,于是就开始逃学,能逃则逃。
逃着逃着,就有了一个外号“黄逃学”。
很多年后,黄永玉成年了,他还叫上几个被打过的同学,每人做了一块主板,想回去打老师的屁股,报当年的仇。
黄永玉不去上学,父亲问他为什么不去,他就告诉父亲说学校放假,然后光明正大地在家里。
对学校,他告诉学校家里有事,然后就一溜烟跑出去,在街上闲逛,知道差不多该放学了,才施施然回家。
有一次黄永玉逃学被父亲发现,父亲问他:“为什么不上学?”
他照例回答:“学校放假。”
没想到,父亲不信了,非要去学校看看,还拉着黄永玉一起去。
逃学的把戏被戳穿了,本以为屁股要开花,他已经准备好被打了。
可是父亲坐下后,居然拍着膝盖大笑不止。
对黄永玉说:
“你这个人说谎,不要老是重复说同样的谎嘛。 你老重复说学校有事情,你看看你多好笑,你这个人!”
还有一次,黄永玉把书藏在土地堂,住在苗族老乡家,连续十五天。
那一次他没有跟家里说,家里找不到他,还以为他溺水了,就到处打捞,吓了个半死。
最后黄永玉回来了,听说了这事,以为免不了一顿暴打,但他进屋后,父亲说:
“那个学校很坏,不去了。”
黄永玉大哭。
12岁,黄永玉独自前往福建集美读初中,6门功课成绩加起来不到一百分。
于是人又送外号:黄留级。
万事开头难,第一次留级,还觉得痛苦,觉得丢脸,后来留着留着就无所谓了。
初中三年,留级五次,最终还是没能毕业,老师戏称:“你脸太熟了,你还是走吧。”
同一级的同学升级了,他还在原地,导致他初中同学越来越多。
他曾认真算过一次:
“五五二十五,五三一十五,一百五。如果说有五十人同学的话就有两百多了。”
(猪鼻子插葱,装象。)
(我丑,但我妈喜欢)
中学时,除了画画,黄永玉还迷上了木刻。
通过老师的介绍,他加入了木刻协会,按照规矩,入会要交一块二角钱的会费。
一看到要交钱,他心想“完了”,好处没到手,还先要给钱,心都凉了半截。
不说拿不出那么些钱,就算真有,也不愿意充当会费:
“我身边要真有一块二角钱,用处可大了,入会才怪!”
后来,还是一个富二代同学为他交了会费,让他拿到了协会的徽章。
徽章到手后,朋友把徽章挂在胸前,金光闪闪的,生怕别人看不见。
黄永玉却不是为了让别人看见,而是为了让自己学到东西。
他学得很认真,第二年,靠木刻拿到了一笔稿费时,他约了几个朋友,到中正街粥铺一人来了一碗牡蛎稀饭。
要求老板多加胡椒,多加葱姜,吃得心满意足。
学校是混不下去了,也不想继续混下去了。
黄永玉就开启了他四处流浪的流浪生涯,吃不上饭就去打猎,没地方睡就睡大街。
有段时间,他流浪到泉州开元寺,彼时寺庙里有棵玉兰开得正好,春光融融,一树繁花,黄永玉爬上树摘了玉兰,心满意足地走了。
两天后,他再次回到开元寺,想再摘一点玉兰,刚上树,就发现树下站着个老和尚。
老和尚顶秃,慈眉善目,留着点稀疏胡子,正是弘一法师李叔同。
李叔同问:
“嗳!你摘花干什么呀!”
弘一法师虽然大名鼎鼎,但黄永玉并不认识。
因此还是一副天老大地老二我老三的样子,他一口一个老子地回:
“老子高兴,要摘就摘!”
李叔同还是没有生气,他将黄永玉带到自己的住所,黄永玉看见李叔同书桌上有丰子恺的书,就说:
“丰子恺和夏丏尊,老子很佩服,课本上有他们的文章,老子从小就喜欢。”
老和尚说:
“丰子恺以前是我的学生,夏丏尊是我的熟人……”
聊了很久,黄永玉才知道这个老和尚是弘一法师李叔同,写过“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李叔同问他:“你会什么?”
黄永玉牛气冲天地答:
“老子画画!唔!还会别的,会唱歌,会打拳,会写诗,还会演戏,唱京戏。 嗳!还会开枪,打豺狼、野猪、野鸡……”
少年黄永玉就这样,扛着猎枪,刻着木刻,走遍了闽赣大地,一天天长大,脚粗了,腰粗了,生活也粗得跟个大树一样。
(生个蛋犯得着这么大喊大叫嘛)
(湘西桑植一带私家茅房。)
不到二十岁,黄永玉已经浪了很多地方,后来在江西信丰县民众教育馆工作。
在那里,他的工作很简单,事情也很少。
他继续刻木刻,有时候一刻就是一整夜。
直到第二天,太阳落进窗户,窗外就飘荡着薄薄的雾色,不远处的小学生在唱歌,邻居家的鸡叫个不停。
他那时候住的房间,一扇大窗,对着十几亩草地和树林。
就是在这里,他遇到了同在民众教育馆工作的张梅溪,遇见了他一辈子的爱人。
(黄永玉)
张梅溪是个白富美,追求的人一大堆,黄永玉排队都不知道排在哪里。
有一个在航空站工作的青年,年少有为,英俊潇洒,牵着一匹白马,邀请张梅溪去树林里骑马。
黄永玉看得心痛。
他没有白马,但他有自己的办法,他吹小号。
每次看见张梅溪从远处走来,他就吹起小法国号热烈欢迎,连续吹了很久,终于把张梅溪吹到手。
张梅溪热爱文学和艺术,讨厌浅薄和无知,黄永玉什么都有,就是没有浅薄,就是没有无知。
那时候的黄永玉,很穷,不谈恋爱的时候都穷,谈了恋爱更穷。
以前他不在意自己的形象,刻木刻刻得蓬头垢面也无所谓,一天刻到晚,完全不在意。
但爱情会让人变得好看。
有一次,黄永玉带着仅有的八毛钱去理发,却发现一个很想要的木刻板。
他想买,可是买了之后就没钱理发了。
张梅溪明白他的心思,就对他说:“你去理发吧。”
“理发,木板可就没有了。”
“那我送你一块木板吧。”
理发时,黄永玉充满忐忑,但张梅溪送来了木刻板,同时送来的,还有她的心。
(人骂我,我亦骂人)
爱情会让人变成诗人,会让人懂得照顾别人,懂得奉献自己。
和张梅溪在一起后,黄永玉成了诗人。
张梅溪喜欢小动物,黄永玉就养了很多小动物,有狗,有猫头鹰、火鸡,甚至还有猴子、狗熊、小梅花鹿……
黄家貌似成了动物园,但黄永玉喜欢。
黄永玉在画里也画了很多小动物,有鹦鹉、猴子、母鸡……
但特殊时期,人心叵测。
有一次黄永玉画了一只猫头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结果就不小心得罪了人。
生日那天,他被拉出去抽打,每打一下,他就数一下,最后数了224个数。
(黄永玉一家)
后来他说:
“这真是又好笑、又好气、又卑鄙、又可怕的诬陷行为。
我真怜悯那些兴高采烈批判我的人。”
对于湘西老刁民黄永玉来说,自由和创作比什么都重要,他养狗、打猎、听唱片的生活方式,给他带来许多苦难。
有一段时间,他们一家人被赶到一间狭小的屋子里生活。
房子一天到晚基本上看不到阳光,张梅溪病了,医生看了也不好。
黄永玉就在房子墙上画了一个两米多宽的大窗子,窗外是绚丽的花草,还有明亮的太阳,顿时满屋生辉。
屋子里没有光,他就画上光。
特殊时期,他在劳动的时候,晚上躲在被窝里,打着手电筒弓着背写情诗《老婆呀,不要哭》:
我们有过悲伤,
但我们蔑视悲伤,
它只是偶尔轻轻飘在我们发尖上的游丝,
不经意地又随风飘去。
……
让我们欣慰于心灵的朴素和善良,
我吻你,
吻你稚弱的但满是裂痕的手,
吻你静穆而勇敢的心,
吻你的永远的美丽,
因为你,
世上将流传我和孩子们幸福的故事。
爱情,是一首诗,爱情,让人活成了诗人。
(要背就背个摩登的)
1947年,哈佛大学想聘请黄永玉,但他拒绝了。
他不仅拒绝了哈佛,还向中央美院下战书:
“你放心,我5年以后,踩进你们美术学院。”
他说到做到,五年以后,他成了中央美院的教师。
1953年,黄永玉携带妻儿赴美院任教,成为美院最年轻的讲师。
他们一同带着的,还有一大堆动物,猫头鹰、火鸡、猴子、狗熊、梅花鹿,浩浩荡荡,引人注目。
可那时候的社会,形势复杂,对湘西老刁民黄永玉来说,没有什么比自由和创作更重要。
他特立独行,敢怒敢言,也给他带来许多麻烦。
有时候他白天挨批斗,晚上回到家,半夜三更开始画画,一听到外面有动静,妻子就让他赶紧把东西收起来。
出名以后,他的画也水涨船高,市面上也出现了很多盗版画。
黄永玉曾在北京的一个小店看见,店里全是他的盗版作品。
店主还向黄永玉推销画。
旁边有人对店主说他就是黄永玉,店主一听有点害怕,又有点尴尬。
黄永玉拍拍他的肩膀说:
“有饭大家吃,不要紧。”
有一次,黄永玉、蔡澜、金庸等一起吃饭,吃完饭,才发现大家都没带钱,黄永玉就打电话请来《星岛日报》的编辑。
他用酱油、辣椒油为画画颜料,当场画了一幅画赚稿费,解了燃眉之急。
出名之后,上门求画的人越来越多,有人想和他攀交情。
这让黄老头可受不了,他在门上明确写着这样几点要求:
“第一,钞票面前,人人平等,不可乱了章法规矩。
第二,当场按件论价,铁价不二,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第三,纠缠讲价,即时照原价加一倍;再讲价者放恶狗咬之。
第四,恶脸恶言相向,驱逐出院!
第五,所得款项作修缮凤凰县内风景名胜、亭台楼阁之用。”
(小屋三间,坐也由我,站也由我。老婆一个,左看是她,右看是她)
他不怕谈钱,而且明明白白地谈。
有人指着黄永玉家悬挂的几幅未完成的荷花图,问他:
“黄老,这几幅画若按照市价,应该值多少钱?”
黄永玉说:30万左右吧。
他有钱,也坦诚地谈钱,但他并不贪恋这些东西。
2006年,黄永玉将自己的画作和收藏,捐给湖南吉首大学。
捐献仪式那天,大家让黄永玉致辞,黄永玉说:
“你们不用担心,我已经告诉家里人了。
一旦我的后代真吃不上饭,饿得要讨饭了,也应该距离吉首大学远一点,免得影响你们。”
这种在别人看来严肃的露脸的场合,他却开始“不正经”。
他还多次表示:我手里收藏的各种玩意,不论价值如何,在我走之前,一律捐出。
(黄永玉和表叔沈从文)
黄永玉这一生有很多画展,但他的画展从来没有剪彩,请帖上只说:
“不剪彩,不演讲,免得污染了我们的空气。”
可2006年在北京举行个人画展时,却破例请朋友剪彩。
他的这个朋友,是一个勤勤恳恳的花农。
特殊时期,这个朋友经常给他送花。
黄永玉说:“你别来了,要影响你。”
朋友说:
“不怕的,我也是栽花的,谁要是说我,我就揍谁,我不怕他的。”
黄永玉找了这个朋友三年,终于找到了这个朋友。
“我这一次开画展,5月份的画展,请你给我剪彩。”
他还特意说:
“你不要穿西装,什么都不要,你爱穿什么就穿什么,剪完了就算了。”
他就是这样不拘一格,看似寻常,实则非同寻常。
有学生想给他立“黄永玉画派”,他破口大骂:
“我不想成群结党,狼群才需要成群结队,狮子不用。”
这话很狂。
有人称他为大师,他轻轻一笑:
“我算什么大师?如今真是教授满街走,大师多如狗。”
有人指责他画的画不像国画,不伦不类,他听了,幽默地说:
“谁再说我画的是国画,我就告他。”
他就是这么爱玩。
2007年,83岁的黄永玉登上《时尚先生》杂志封面。
杂志评论:黄永玉不仅玩物玩到癫狂极致,更是玩出豁达心胸。
黄永玉自己却说:
“我不玩,不喝酒,不听卡拉OK,不打麻将和任何纸牌。
吃东西也不偏爱,不是说一定要吃好东西,有什么就吃什么,无所谓。”
老了的黄永玉,写了一幅字:“世界长大了,我他妈也老了。”
(黄永玉九十自画像)
黄霑风流潇洒,可人生也有过一段困难时期,那时候的黄霑,分手,破产,负债累累,四处躲债。
很多人避黄霑如避瘟神,但黄永玉不怕。
他千里迢迢赶去看望黄霑,你以为他会劝黄霑女人如衣服?钱财不过身外之物?
黄永玉没有这样说,他说:
“失恋算什么呀,你要懂得失恋后的诗意。”
黄霑一听,火冒三丈,失恋了还有个屁诗意,简直鬼扯,于是破口大骂:
“放狗屁!失恋得都想上吊了,还有什么诗意?狗屁!”
但黄霑明白,这就是黄永玉,他知道黄永玉的意思。
后来,黄霑说:“全香港都希望我死!只有他来安慰我。”
(出其言善,则千里应之)
越老,黄永玉活得越好玩,活得越有趣,大概是因为更理解了人生。
国家博物馆准备举办《黄永玉90画展》,记者问黄永玉:
“参加宴会的人是否需要打领结?女士是否要穿晚礼服?”
黄永玉哈哈一笑:都不必了,最好裸体。
2015年,61岁的林青霞去拜访91岁的黄永玉,可是见到黄永玉,林青霞就被怼:
“你不好玩,你要做个野孩子。”
90多岁的他,没有老人的暮气沉沉,反而说自己是“90”后。
林青霞说黄永玉是她“见过九零后最年轻的汉子”。
1997年,同为人间顽童的汪曾祺,在人间玩够了,闭眼上了天。
黄永玉的女儿告诉他:“汪曾祺伯伯去世了。”
黄永玉听后,很平静地感叹:“好啊,好啊,汪老头也死了呀。”
黄永玉曾对好朋友说:
“看看我们这帮人剩下没有几个了,都吃死了。
吃了喝,吃了喝,到一个地方就看这个地方有什么好吃的,都死了,没有剩下几个了。”
后来,只剩下他一个了,他感叹:
“只剩下我一个人了,生前我玩的很开心,死后,大家玩一会我好啦。”
似乎死了就是换一个地方继续玩。
有人劝他戒烟,他说:“劝我戒烟的朋友都死了!”
他不戒烟,有人给他画了一幅漫画。
两只夸张的扇风耳,两眼笑得眯成一条缝,一张大嘴乐得咧咧开到了耳根,叼着一个夸张的大烟斗。
黄永玉看了,特别喜欢,还将之设计成一个铜像,伫立在他的万荷塘里,他还和“自己”拍了照。
黄永玉的生活,也不像耄耋老人那样,起得早,睡得早。
2014年,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张新颖收到黄永玉的生日宴邀请,宴席上,两人聊得不亦乐乎。
张新颖问他昨天晚上几点钟睡的?
“我啊,一点多。平常也是一点多,两点。”
为什么这么晚呢?
他看电视,像个孩子一样,到床上还在看,看摔跤,他也看影碟。
问他一天睡几个小时,他说:我随时睡,无所谓的。
说起写作,他说写文章用的时间,比画画多多了,画画很自由。
和张新颖说话的时候,他还一边拿烟斗抽烟,或者直接雪茄,问他一直抽烟,影不影响嗓子。
黄永玉幽默地说:
“有影响啊,别人叫我唱歌,我就唱不好。”
说完,哈哈大笑。
(黄永玉)
黄永玉很好玩,连对待死亡,他都嬉皮笑脸的,他找了一帮老友来开讨论会,讨论骨灰怎么办。
人家说要开个追悼会,黄永玉觉得,最好是他活着的时候开,死了再开就没意思了,他也看不到。
他想躺在躺椅上,听听别人都是怎么夸他的。
关于骨灰的方案呢?
在有一次和董卿的采访上,他说:
“我的骨灰不要了,想我就看看天看看云。”
他觉得,死了,带到火葬场算了,什么也不要带回来了。
有人说,骨灰还是带回来的好。
黄永玉又发动思维说:
“带回来也行,直接放到马桶里,
骨灰放到抽水马桶里,就在厕所举办个告别仪式,拉一下水箱,冲水、走人。”
可是他老婆不同意这个方案,因为骨灰会堵塞水管,比较麻烦。
这个想法被否定了。
他又说,可以分送给朋友,大家拿去种花,骨灰是很有营养的。
又有人反对,说花开的时候,晚上看见有你的影子在里头,吓人。
又被否定了。
他说了一个更夸张的想法:
“那不如把我的骨灰包成饺子给大家吃,最后宣布,你们吃的是黄永玉的骨灰!”
他过寻常的人生,把寻常的人生过成了别人眼里的不寻常。
年纪大了后,黄永玉除了画画,还喜欢写作,他写《无愁河的浪荡汉子》。
第一部《朱雀城》,写了八十多万字。
第二部《八年》,写得更多,写了一百多万字。
98岁生日的时候,《无愁河的浪荡汉子》第三部宣布预售,全书48万字。
除了“浪荡汉子”系列,黄永玉还写诗,出版了一本《见笑集》,有一首是这样的:
春天来了,
大树小树开始长芽
幸好它们不笑,
要不然
白天晚上吵死了。
《走读》里有一段话说:
“我也不清楚,一辈子不知道从哪里得到和敏悟。
上当倒霉之后不叫痛,不骚心。
甚至不当是一种教训,把自己的傻行当当做笑料去取娱朋友。
更不做借酒浇愁的类似表演,让朋友来分担我的小痛痒。”
也许,这就是“无愁河”的意思。
(乐在其中)
钱锺书先生活着的时候,黄永玉和他也有交情。
如果有家乡送来春天的笋、茶叶,他就写一张条子,拿着东西到钱锺书家门口,敲敲门,放在门口就走了。
他说:
“如果说每天去纠缠,请他讲东西,等于是一个小学生碰到一个老头子一样。
我一个画画的,读了一点书,毫无系统,同他谈什么?”
这话或许是谦虚,但也是因为他懂得钱锺书。
有次钱锺书去黄永玉家作客,聊起旧事,得知钱锺书曾有个最好的学生。
但是最后出卖了钱锺书,霸占了他的书房,拿走了他的书,还欺负他,骂他。
黄永玉说:
“你早告诉我的话,我可以帮你报仇,揍他一顿。”
钱锺书吓了一跳。
这就是黄永玉,他真,他狂,他好玩。
金庸在小说里塑造了一个老顽童,玩世不恭。
可是黄永玉就是现实里的老顽童,活到老,玩到老,顽到老。
在荣格心理学中,说有一种人是永恒男孩,永葆童心,可以没心没肺地“无拘无束无碍”。
黄永玉就是这样的永恒男孩,身上有道家的返璞归真。
黄永玉先生去世了。
他无拘无束,顺心而行,忠于自我,撒野一生。
他用精彩而又传奇的一生教会我们:
一生不长,要为自己而活,去做你想做的,去选你所爱的。
漫漫余生里,我们也可以试着做一个“野孩子”。
对自己、对朋友、对爱人、对生活,再多一分肆意,少一分顾虑,做个有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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