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长安》获奖书评——《筑宫室》

新闻资讯   2023-06-20 18:02   71   0  


《筑宫室》

——《定长安》读后小记by小酹


看完《定长安》不久,就迎来了七十周年国庆。家家户户都守在电视机前收看阅兵大典,我家当然也不能免俗。观看之余,还和朋友在微信群上热烈探讨着兵哥哥的长腿和兵姐姐的飒爽。


可关掉电视,看着满大街的红旗飘扬,脑子里就炸开了一场前秦的郊祀。喜气洋洋、浩浩荡荡、民生渐安、礼乐日复,虽然有那么多的内忧、外患,有齐家治国的如履薄冰,也有升斗小民的惴惴不安,但在礼乐的奏鸣中,人人内心都腾跃起虚无缥缈又如有实质的情绪:欣慰、自豪、感动、热情……复杂的情绪交融,最终铸成——希望。


“振名器以驭群臣”,外儒内法以安民,如果站在家乡的中心广场极目向宽阔的主干道望去,道路延伸,仿佛可以穿过历史的烟尘,同龙首原的马道相接,迎着姚苌驱马而来。所谓连接不断的文明,大抵都是如此。


读《大王图》,如刀削斧凿般刻进脑海的,尚是人的影子。暴君苻生身上有极鲜明的个人主义色彩。暴戾沸腾在血液中,却沸腾出了难描难画的生机。我当然不是说椴公借小说家笔墨的威力在替苻生翻案,献血与戾气淹没了他,他给旁人和时代带来的灾难,无可宽恕。可人是复杂多面的,我们敬仰仁义,渴求制度化的安定,同时又期待反叛,鼓吹血勇;我们一边融入人群,通勤路上同成百上千人挤进车厢,内心却像苻生似的,咆哮着渴望四野无人,生人各归部落。而小安乐,清贵的、温和的、仁慈的、高雅的阳平公,是未经世事蒙尘的珠玉,是从野蛮走向礼制的象征,也是对制度下的人的想象。王猛、小鸠儿、苻法、洛娥……每一个人,都怀抱着自己的欲望与执念,在沉郁的历史中拼命挣扎。


《定长安》故事一开始,就搅动了《大王图》里压城的黑云。压抑的阴云散开了,露出些微天光。但风云涌动,其间深藏的势力蠢动起来。面目模糊的苻坚走到了台前,却未能面目清晰,反倒是带着整个时代的人,都渐渐收敛了各自的锋芒,将不肯听话四下翻飞的衣袂敛好,妥帖地塞入制度的框架。


当然,椴公依然是赋予历史血肉的高手。尤其是在惨淡世道中挣扎的小人物,被劫虐的流民,生存的权力被践踏碾压,但即便如此,在挣扎求生之外,也还抱持着生存的尊严;助纣为虐、劫虐流民的爪牙,当视角骤然间转换,“爪牙”的饥饿、不甘和愤恨又被剖开,裸裎于读者的眼前;一个开着小饭馆的姜老人,在喃喃之间,讲出了苍生泣血的因子,那是永远都长不够的麦子。


可吃饱了的人呢?他们也有千万种非如此不可的理由。或是事关一家一族的荣辱之争,或是政治斗争中棋差半步,便丢了性命的窘境,又或是但愿苍生俱饱暖,却只能杀生以救人。苻融虽仓皇地问王猛“你是妖魔吗?”,却还是同苻坚一道“疏外戚以固宗室”;在外戚与宗室角力之时,苻坚只能在一巴掌接一巴掌地扇在苟太后的脸面上;而苟太后的一场痛哭,是关于女儿与母亲身份的撕裂;似乎掌控全局,在幕后搅动风云的王猛,也终究只能在姜老人的食肆中,喝着浊酒,寻一丝平静……


这些栩栩如生的人啊!椴公说,他想探究胡、汉、氐、羌等等民族共同趟过的泥沼。我却说,时间沥干了历史的泥沼,他掰开来,让读者如我看见了其间凝固的血肉。但那些属于人的动人时刻,在《定长安》中都变成了故事的细枝末节。细节的繁丽消失在盛大的郊祀之礼和精美的贡会中,惶惶的人心突然在非凡的热闹中安定下来,暗涌的波涛也似乎在次序的争执中被消解平息了。“振名器以驭群臣”,说来空泛的话语,在这个故事中,一点点被构筑起来,清晰可见。


《大王图》阖卷之时,只觉身后万千宫阙轰然倒塌,水泽漫野,广原千里次递浮现。而广漠的原野和其上纵酒放歌起舞的人,在《定长安》中又渐渐隐去了,宫殿楼阁搭建起来,鸿台祭坛构筑起来,城墙将人圈禁,制度使人软化,安定平和的生活和肆意张扬的生存终于被逐渐隔开。


故事中留了一个小小的口子,那是王猛动了助吕婆楼引入释教,抚慰众生之苦,助苻氏王图霸业的心思。“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等翻开下篇,又会不会是浮屠之塔渐次浮起的图景了呢?



2020.1.23 小酹于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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