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收到《教师博览》杂志社社长方心田兄的短信,告诉我获得“《教师博览》三十年三十人”优秀作者称号,并盛邀我参加博览的颁奖典礼。
博览人的聚会,本身就是一种博览,思想盛宴、观点碰撞、心灵互通,既是读万卷书,又是行万里路,更是阅有趣人,不亦快哉?
后因本地创新,市人大对局主要领导进行监督考评,需要我们现场打分,同时单位还要接受调研访谈,我分身乏术,不得不错过了这次大会。既错过了与朋友们的相聚,也错过了当面向教博人表达感谢的机会。这个遗憾是无法补救的,但这些天我一直关心群里的全部信息,我的心随着大家的欢乐而舞蹈。
回首往昔,第一次在《教师博览》究竟发表什么文章,发在哪一期,已记不太清了。但我生命中第一次做封面(封二)人物,第一次呈现自己全部的成长史,全是拜《教师博览》所赐。
记得封面人物那一期,有我一篇文章《我的阅读史》,但为什么选我做封二,应该是余华兄的推荐吧。后期主要联系我的是刘济红老师,她还偷偷告诉我,薛主编也喜欢我的文章,也许是鼓励,不知是否属实。刘老师细致、温柔,让人如沐春风,可惜后来调走了。
多年后我在微信号中,看到刘济红老师的名字,慌忙私信联系她,谁知道那个人不是她。那些年我在一所私立学校劳作,压力山大,我的带宽全部被学校琐碎所挤占,以致错过了无数美好的人、美好的事。
第一次写自己的成长史,是在《教师博览》的“人物志”专栏,标题是《回首向来萧瑟处》。记得作者简介很长,用了我另一张照片。我人生中拍得最满意的两张照片,一张用在“封二”,一张用在“人物志”,最初的东西最珍贵,最美好的东西最珍贵,而所有的珍贵都与《教师博览》有关。
我参加《教师博览》的大型活动一共有两次,都没有出苏州,可见我有多懒,也可见私立学校对老师的限制有多大。
一次是重点作者苏州见面会,大概是2015年。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心田、余华,还有教博的兄弟们。只是那时候我很拘谨,有点社恐。都是他们在说,我微笑倾听。
但这次见面,给我打开了一扇窗,让我看到了更广阔的世界。去有风的地方,蓝天,白云,鸟鸣,虫唱……教博的这群人,的确是全中国文章最好的人,他们谦和有礼、博学多才,浑身都是触角、棱角,敏感、质感,散发着浓浓的人文气息和教育情怀。
这次短暂的聚会,让我突然清晰了我的未来,我的走向。我不再追问我没有什么,没有身份,没有编制,没有称号,没有一切,这些都不可怕。
我开始反过来追问,我有什么,有没有教育情怀?有没有理想主义?有没有一颗敏感的心?有没有方向感?有没有爱与悲悯……我将把学生带到哪里去?我必须怎样教育,才不会愧对生而为师的责任?
还有一次是教博举办的“第四届全国读书论坛”,地址放在苏州的昆山。这是一次延期举办的会,原先的会议邀请的嘉宾还有小崔,这正是我无比想见的人。
昆山论坛我讲《阅读是真正的人道主义》,面对读书人,我讲到读书、偷书、写书,尤其是说到新华书店退休的小学老校长,默默给我偷书打掩护,竟至于现场落泪。这场演讲现场还有两位带着孩子来找我诊断的妈妈,我由她们对读书人的虔诚开始讲述,天衣无缝。
我与教博的三任主编都有友谊。先是向晴主编。第四届读书论坛后,可能她觉得我讲得不坏,回头邀请我去江西东湖区教体局做读书报告。教体局全体人员及校长300多人,还有向主编全程参加了会议。
在送我去高铁路上,她告诉我,她是读了我的《霸王别姬》和《大话西游》的解读,才真正看懂了这两部电影。我相信这是真诚的,因为我对这两部电影的解读已经很久了。她的鼓励对我很重要,使得我在电影上更加用心用力,连续出版了《中学语文电影课》和《中学作文电影课》等书,感谢向晴主编!
第二位主编是心田,现在是社长了。我做自媒体,很大程度上都是心田兄的指点。如何申请原创标志?何为白名单?如何设置?何为流量主?这些知识的获得,大多数来自心田。苏州聚会后我曾撰文,描写过我心目中的心田兄。
心田兄之难得,其一在于他的“心”。
他的心是柔软的,善良的,还是忧伤的。他常常要关照一个人照顾另一个人,而且是递进式的照顾。难免顾此失彼。譬如去年要人照顾梅子,今年又央求梅子照顾小学美女教研员,这就使得梅子比较愤慨,以为心田兄厚此薄彼。但我以为,正是这种不得要领的笨拙,才愈显心田兄的真性情。
其二是“田”。
无论走到什么城市,心田兄的心灵依然没有离开“田”,没有离开家园和故土,这是他的忧伤所在。
美丽是愁人的,如果说《无语的乡村》中还有那么一些愤激,一些呐喊;那么,《平静的忧思》则回归于恬淡,回到一种寻找到方向感的坚定和充实,尽管这个坚定因为现实而显得荒谬,但坚定本身就是一种平静,平静的叙述、平静的思考、平静的思想,静水微澜。
在心田兄的身上,我没有看到任何雕琢,没有看到任何烟熏火燎的气息,只让我想到泥土,想到乡村,想到田园,想到庄稼,想到邻家兄长……
其三是“方”。
作为一个作家、一个编辑、一个知识分子,我认为心田兄更倾向的应该是知识分子,一个独立的知识分子,有着一颗倔强的灵魂。如果我没有记错,很多年前,心田兄曾用过的笔名“无物之阵”可为佐证。
在《平静的忧伤》一书的跋中,有一段曾经深深的击中我的心。“坦白地说,现在的我没有多少附着在写作上的异物,比如名誉、金钱,写作本身成了我主要的兴趣和目的,我只不过需要释放,释放内心的郁闷、愤怒或者喜悦、幸福。我已经多年不投稿了,觉得投稿是很幼稚的行为;我也不想加入写作团体,觉得那些团体实在是禁锢人的东西,甚至是罪恶的渊薮。我只想独立地写,独立地看,独立地做人,独立地享受这个世界给予我的小悲小欢、大离大合。”
最后的四个“独立”,就是心田兄的“方”,也是一个知识分子的灵魂所在、尊严所在、使命所在。
这就是我心目中的心田,一个理想的实现主义者。
再说主编余华兄。很多年前,余华兄化名钟石,在我的博客留言约稿,那是我们第一次交流,大概也是我与教博缘份的开始。那以后经由余华兄认识了教博的很多人,每个人都非常有趣。
后来余华兄去编过一段时间少儿杂志,让我极为失落,甚至捶胸顿足。
第一次教博作者会,余华兄约我去井冈山,我没去;第二次是三清山,约我,我又没去。余华兄甚至打出了你来我会送你很多教博第四期的幌子(那一期的封二人物是我。)。我虽然很笑他的迂,但却感觉到来自南昌的温暖。
南昌不仅能够起义,打响中国革命的第一枪;还能够博览,打响中国教育的第一枪。人家都是紧跟考试的指挥棒走,只有博览意识到教师需要阅读、需要思考、需要博览、需要群书。于是尽量拉开一点点距离,让教师教学之余,看到别样的广阔世界,再回过头来,凝视自己,审视生命。
这是博览的一种眼光、一种革命。周有光先生曾说,“不要从中国看世界,要从世界看中国”。教博人也一样,不要仅仅“从教育看教育,应该跳出教育看教育”,才能改造自己的思维和认知,给自己的课堂带来静悄悄的革命。
这个世界上,人与人是不同的。每个人都是河流,有不同的走向,流量,甚至含沙量。很多人白头如新,很多人却一见如故。所幸的是,我和余华兄就是后者。
余华兄为何网名叫钟石,我没有问过他,但石之厚、之坚、之无转移,应该是题中之旨。昨晚我看到群里有朋友发的一段逸事,更佐证了我对余华兄的判断。
据说当年招聘,薛农基主编担任组长。面试有10个人,来了9位。余华是其中之一,还有一位女生没有来,该女生正好是余华研究生大班的同学。
为此,余华兄辗转打了多个电话,终于联系上了她,她也顺利赶来,参加上了下午最后一位面试。她并不知道自己进入了面试,这个机会完全是余华带给自己的。薛主编被她的讲述深深感动,她明明是余华的竞争对手,但余华还是要努力找到她来参加。尽管余华面试未必是最优秀的,但薛主编慧眼识珠,一锤定音,“余华才是我们《教师博览》想要的人!”
这就是我心中余华的样子,钟石的样子!我和余华兄平常很少联系,但任何时候回首,只需一眼就会拂去久落的风尘。余华兄,是我失散多年的好兄弟!
这些年纸媒如此艰难,《教师博览》的成功,是这些朋友学术和人品的双重成功,杂志秉承的“温和而坚定、坦诚与真挚”的办刊特点,就是他们本人最大的特点。
坦诚和真挚不难理解,文章立其诚,感情不改真;“温和而坚定”则有一定反差,甚至迥异其趣,但好就好在这里。嫉恶如仇、愤世嫉俗、怼天怼地怼空气,固然很爽,但别说三十年,三年甚至三天都很难坚持住,所以一定要温和。
温和不是犬儒,不是和稀泥,而是不折不扣、不离不弃的坚守,尤其是对自己教育信仰的坚定。成功不必在我,而功力必不唐捐。吾道一以贯之,久久为功,进一寸有一寸的欢喜。教博人知道,不是锤的击打,而是水的载歌载舞,使鹅卵石臻于完美。
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因为教师,所以博览。微教博人,吾谁与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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