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上，闺女从睡梦中醒来，一边用小脚瞪着床栏杆，一边用鼻翼寻找我的气味。

我揉揉尚未恢复的眼睛（昨晚又加班了），揽她入怀，亲亲她的额头。

她彻底醒了，一个骨碌爬起来，开始了每天的必经课：吃咪咪。

不怕大家笑话，可能是闺女吃奶时间太长的原因，一直到现在，每天早上起床，她第一件事就是揽起我的睡衣，拿小嘴亲一下，再小心地放下衣襟，然后在我的怀里哼咛，或者故意躲得远远，“咯咯”笑着，不让你给她穿衣服。

听起来仿佛很温馨，对吧？

可要知道，早上她从睁眼到下楼坐校车，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中间还有穿衣、上厕所、洗脸、梳头、吃饭等，有一个环节拖延一下，时间就不够了。

每天早上，我都像打仗一样。可再急，我也不忍心吼她一下。慢下脚步，温柔地喊她、喂她、照顾她。

我再也不是那个一脸焦虑，不停催促“快点快点”的妈妈了，也再也不是面对缠人的孩子非吼即骂，或者在孩子请求陪伴时，不耐烦地说“妈妈在忙，你自己玩”的傻女人了！

而十几年前，我就是这样的傻女人。

2

儿子一岁时，我才23岁，刚从乡村考进县城，成为一名“骄傲”的县城老师。怀揣着鲤鱼跳龙门般的喜悦与惶恐，我把整个身心都投入到了教学上。

白天上课，放学后又把几个学困生带回家免费辅导，晚上改作业，或者阅读教学资料。

偶尔给儿子讲故事，也是在所有的工作都干完后。只要我在备课或者改作业，儿子都成了被我忽略的对象。

那时候，我家经常发生这样的对话：

“妈妈，我们俩一起给黄小鸭洗澡好不好？”

我没抬眼睛，笔尖只管在作业本上飞舞，敷衍道：“去找你爸爸。”

“爸爸在做饭。”

“去找你爷爷。”

“爷爷在睡觉。”

“你把他叫醒。”

“我只想和你玩。”

最后，不是我被惹恼了就是儿子被弄哭了。

儿子上一年级时，我和老公开了家水果店。此后整整九年，我的节假日都献给了这家店。

别人晚饭后领着孩子散步，我在看店。别人周末领着孩子放风筝，我在看店。别人放假领着孩子旅游，我在看店。

那几年，儿子的作业是趴在店里的货架上写的。

那几年，儿子的童年是在水果店所处的菜市场度过的。

喧闹噪杂，污水横流，我给了儿子这样一个无法重来的童年。

后来，因为家里盖房子，需要攒钱，我又开始办暑假班。每次在学期结束前的计划——好好陪儿子过一个有意义的暑假，结果都在招生、教学的鸡飞狗跳、人仰马翻中泡了汤。

是的，那几年，我和老公白手起家，盖了房子，有了一点存款。

我因为工作努力，得了一沓沓荣誉证书。

可是，我的儿子，从一个写字一板一眼的孩子，变成了一个字迹潦草、自制力差的孩子；从一个懵懂无知的孩子，变成了一个作息习惯不规律、听课不专注的孩子。

每每想起，我都后悔莫及！

3

我想起我的父亲。

在那个全民打工的年代，身为农村人的父亲并没有随着打工大潮，外出挣钱。他一辈子守在母亲身边，守在我们姊妹三个身边。

他没有出门打工，也没有让我们辍学打工。

那时候，这两种现象在农村都非常普遍，甚至还有人劝我父亲：“早点叫你那两个闺女出去打工算了，女孩子家学习再好，有啥用？”

父亲不为所动，他和母亲用两亩薄地，供养着我们读书。无论再忙，他都要过问我们每天的作业完成情况。

小学时的我，读了很多课外书，也额外做了很多数学题。

父亲要求我每天必须编一道数学应用题，问老师一道难题，写一篇日记。这三项任务，雷打不动，哪天完不成，哪天就要挨批。

父亲会趁全家吃饭时给我们讲故事，《山海经》，《战国策》，《隋唐演义》，《三言二拍》······

我记住了“黑旋风李逵大战李鬼”，“豹子头林冲风雪山神庙”，“庞振坤儿剔树根儿”，“张生夜会崔莺莺”，“左伯桃舍命羊角哀”，“赵伯升茶肆遇仁宗”。

我也记住了书本上没有的对联“桃李梅鲜花何时开放，稻粱菽杂种什么先生”，“竹本无心偏要节外生枝，藕虽有孔却是一尘不染”。

别人家墙上贴的是年画，我家贴的是父亲自己写的毛笔字——买了白纸，用毛笔写上名人名言。他一字一句地给我们讲这些话是谁说的，有什么含义。

在父亲的严格要求下，小学时的我，就以一个偏远农村小学生的身份，参加全县数学竞赛，获得三等奖。

考初中时，成绩全镇第一，全县第八。

父亲对我的教导，让我在小学时不光把数学应用题做得出神入化，几乎遇不到难题，更是培养了我对文学的兴趣。

如今，我们姊妹三个，虽然并没有做出多么了不起的成绩，但在我们那个村子，却是父亲的骄傲。

我们都没有走上那个年代农村孩子辍学打工的路子。

实践证明，父亲的眼光是长远的。

4

如今，想起这些久远的往事，有悔，有悟。

假如生命能够重来一次，我一定不会再像从前那样，为了工作，忽略孩子。

一手带娃一手拼事业的女人的确很优秀，很独立，可是因此而失去的东西，不单单是身体的健康，更是孩子无法重来的美好童年。

当孩子最需要与别人沟通交流的时候，我们却因为工作而让他“自己玩”。

这种沟通的缺失，会导致孩子上学之后，始终喜欢自己玩，不愿意跟其他孩子玩，甚至害怕跟别的小朋友玩。

我们把自己的时间更多地给了工作，忽视了孩子在那个期间，特别需要的是高质量的陪伴。

可惜时光不能倒流。

5

我们这个社会总是给与女人太多的标签。

要贤惠，要顾家，要做家务，要相夫教子，还要会挣钱。要做职场上的圣斗士，卧室里的荡妇，厨房里的保姆。

而对于男人，只要他会挣钱，就够了。

女性名人经常被问到这样一个问题：“你是如何平衡事业与家庭的？”

那些男性名人，却从来不会被问到这样一个问题。

很多自媒体都标榜女性应该独立。经济独立、人格独立、情感独立。

我不否认女性应该有自己的事业以及存在价值，但是做为母亲，首先需要兼顾的还是孩子。无论事业如何成功，财富如何丰裕，都无法弥补陪伴孩子成长的缺失。

很多女人一手带娃，一手工作。在生活里，不想缺失母亲这个角色，想要成为一个好妈妈；在社会里，又不想被社会淘汰，想要拥有对人生的选择权。

于是，我们把自己逼到了一个绝境，什么都想做得好。

可是，我们只是普通人。

我们没办法把每天24个小时，变成48个小时。

努力想要做好这两件事，却悲哀地发现，这样做的结果是，不但经常在工作中患得患失，也在对孩子的照顾和教育中存在缺失。

做个女人，好难！

6

其实，从一开始，我们就错了。

女人不是超人。她不可能事业家庭兼顾，还把两者都做到极致。

即使可以一手带娃，一手拼事业，但也不会拥有一种好心情。

而好的情绪，恰是孩子成长最重要的因素。

女人不要高估自己。在孩子成长的阶段，一定要让自己慢下来，静下来。

不要相信那些“带娃赚钱两不误”的毒鸡汤。因为真正身体力行起来，你才会知道这一切是多么不切实际。

高优质的陪伴不是一手发朋友圈卖货，一手陪孩子游戏。你的一心两用，就是孩子的三心二意。

在孩子最需要你的时候，你没有给他最有质量的陪伴，往后余生，无论再弥补，也于事无补。

钱可以以后再挣，工作可以暂缓进步，而孩子的成长不会停下来等你。

在这里，我有一句话想对已为人父的男人说：

请在孩子幼小的时候，尽量承担起养家的责任，让你的妻子能够把更多的精力放在陪伴、教育孩子身上。

我有一句话想对已为人母的女人说：

我不主张为了孩子放弃工作，但我希望你在孩子成长最重要的阶段，不要为工作拼尽了全力。留一些力气，调整好心情，来与孩子相处。

最后一句话，也同样适用于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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